“你没事吧?”
路宁是知道吱吱对她姐姐有多偏执的,一直担心她会情绪崩溃,好容易撑过了一整场婚宴,这会儿既放下了心,也觉得不安。
吱吱这个姑娘,打从十几岁的时候,就恨不得能做她姐姐的骑士,将她姐姐密不透风的保护起来。如今她姐姐嫁人了,从她画下的保护圈里远远地走出去,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她啊,看起来乖巧又可人,但从来都是执拗而又自以为是的。
明明自己都是个柔软的小姑娘,却偏偏想要去保护另一个人。
即使那个人生活的安逸而又快乐,她也自以为是的将一切不确定因素驱逐。
有时候,路宁都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保护,还是一种披了假皮的豢养。
吱吱收敛了眼底波动的情绪,扭过头,看见路宁面上真切的担忧,摇了摇头:“我没事。”
路宁见她神情平静,心底略安,爽朗笑道:“没事就好。”
吱吱开口正欲说些什么,抬眼却越过路宁看见他身后正疾步走过来的人,神情微微一变,冲路宁道:“咱们走吧。”说完转身迈步便走。
路宁点头,正要走,却听身后有人在喊吱吱的名字。
一回头,原来是吱吱的父亲,申由之。
路宁脚步一顿,转回身来,打个招呼,唤道:“申叔叔。”
申由之点点头,显然是并不清楚他的名字,模棱两可的说了句:“你好。”而后扬声,急急地叫道:“吱吱!”
吱吱本来已经走出很远,回头看见路宁停下脚步,和申由之站在了一起,不由微恼,却也只好又退了回去。
“什么事?”
她的语气不太好,神情也很冷淡,对待亲生父亲的态度,简直连个陌生人也不如。
申由之面容沧桑,鬓角微白,衣着虽体面,却掩不住老态,年轻时候的俊秀和帅气已经被岁月摧磨的千疮百孔,整个人老且瘦,想来这些年过得着实不太好。
他略有些浑浊的眼眸动了动,嗓音低沉中带着丝丝喑哑,呐呐道:“你最近好吗?”
吱吱避而不答,有些不耐烦的问道:“到底什么事儿?不说我就走了。”
她皱着眉,侧脸瞪了路宁一眼,要不是他,她怎么会被绊在这里?
路宁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毕竟是她的父亲,即使明知道关系不好,他也没有视而不见的道理啊。
申由之搓了搓手指,有些讪讪的请求道:“吱吱,你阿姨知道错了,你就放过她吧?”
吱吱眉梢一挑,“放过?”她轻笑一声:“说的倒好听,她怎么不肯放过我呀?”
申由之面带愧疚,叹了口气,声音干涩的说:“这件事的确是她做错了,可你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吗?她年纪也不小了,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过她吧。”
吱吱面色丝毫未变,倒是路宁表情难看。
什么叫你什么事儿也没有?
没有受到实质的伤害,并不代表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即使是迫害未遂,那也改变不了迫害的事实。
若不是吱吱自己事先有防备,已经着了道,她这会儿又该求谁放过她呢?
路宁移步将吱吱拦在身后,面色坚定:“这您就错了。阿姨年纪那么大,阅历也不少了,怎么都比我们年轻人明事理,会不知道她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吗?现在知道错了,早干嘛去了?不过是几项教唆他人犯罪未遂的罪名,即使被判,也不会关多久的,您和阿姨还年轻,等日后阿姨出来,仍旧能够一家团聚。”
申由之表情一变,声音也不禁拔高了些:“你是谁?我要和我的女儿说话,请你走开。”
吱吱冷不丁的开口,“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这一点上,我是绝对不会变的。另外,我一直都没否认过我是你的女儿这个事实,但是我想告诉你,”吱吱从路宁身后走出来,直视着申由之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以有你这个父亲为耻,终生如此。”
“今天,要不是怕姐姐被人嘲笑是个没父亲的人,我才不会同意邀请你来,你简直是我们洗也洗不掉的污点。”
见到申由之颤抖着嘴唇,吱吱微微一笑,补充道:“日后,你没经济能力了,我每个月都会定时给你打赡养费,应给的一分不少,但是多的,也一分没有。”
“另外,”她微微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当年的那份视频你没忘吧,若是不想晚节不保,可不要轻举妄动哟~”
说完,她看也不看申由之难看的表情,拉着路宁,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留下身形微微佝偻的申由之站在原地,面露后悔,空叹一声:“造孽啊!”
“对不起。”
走出酒店,路宁有些愧疚的道歉。
即使早知道父女俩感情不和,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
或者,其实曾隐约有些猜想,但没想到真相竟会这般残酷。
现在的妻子迫害前妻的女儿,做父亲的居然能理所当然的说出因为你没事,所以希望你能放过凶手的话来。
吱吱摇头,神色冷清:“不用说对不起。”
她扭头问他,“有烟吗?”
路宁愣了一下,点头说:“有。”然后从身上掏出一包烟。
吱吱直接捞过一整包烟,从里面抽出一根,夹在指尖,说:“火。”
路宁从善如流的为她点火。
吱吱吸了口烟,一阵吞云吐雾,精致美丽的面容在摇曳的缕缕青烟中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