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一愣,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下意识的掐了把自己的大腿,腿上一阵疼,一时却很清醒,原来不是在做梦啊。
路宁这个人,也太不安常理出牌了吧?
吱吱一面在心里抱怨,一面却感到了微微的放松,还有浅浅的愉悦。
“还能是怎么死的?”吱吱抬手轻轻撩起耳边垂落的一缕发,眼皮微垂,作出不在意的样子,说:“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无非就是那些。”
路宁眉心轻蹙,问道:“那你是哪种?”
吱吱没说话。
路宁紧盯着她,笃定道:“这些都不是,对不对?”
吱吱抿了抿唇,嘴角的笑弧缓缓拉平,声音平静的说:“的确。”
她轻轻抬眼,望着路宁俊朗的面容,在他紧盯的眼神下,动了动唇,声音轻不可闻,“我是自杀。”
路宁一直紧盯着她看,全神贯注的,自然也就没有错过她好容易才说出口的答案,顿是心脏剧烈一疼,瞳孔骤缩。喉结滚动了几下,他涩然的问道:“为什么自杀?”
吱吱垂着头,看不清神色,声音淡淡的,“因为杀了人,又不想坐牢。”
路宁毫不关心她杀的什么人,怎么会这么凶残这种问题,直白的问道:“他们是怎么欺负你的。”
他才不关心其他人的死活,他只关心,面前的这个女孩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曾经受过什么样的委屈。
吱吱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沉默中,她开口了,说了第一句话:“我杀过两个人,第一个是我的继母。”
这句话一说出口,她整个人像是找到了发泄的闸口,近乎自暴自弃的说:“另一个是我的前男友,我怀过她的孩子。”
说着,她抬眼去看路宁的表情。路宁的表情在听到前男友和孩子的时候微微动了动,很快便恢复平静,做出倾听的姿态。
吱吱垂下眼,像是汇报一般的说着,一桩桩一件件,既没有过分夸大自己所承受的那些事,也没有故意隐藏自己受到的屈辱和委屈。
她的声音清浅,叙述的时候始终很平静,即使说到发现阴谋与自己姐姐和孩子最终死亡的时候,也没有露出任何的悲伤和愤懑,像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
路宁平静的表情渐渐无法维持了,尽管他很努力的维持表面上的淡然,但内心的怒火早已压抑不住了。
吱吱一直在不停的说,说自己的死亡和重生,说前世和今生,说自己是如何改变的,说她心里的不甘和怨愤,也说她所做过的那些事,好的,不好的,全部说了一遍。
窗外天光大亮,抬眼望着窗外灿白的晴空,迎着日光,吱吱结束了她的叙述。
路宁紧攥着拳头,咬着牙,眼里一片血染般的红。
他在为故事的叙说者感到愤怒和悲痛,说故事的人却始终都很淡然,甚至在结束了最后的一个字时,冲他浅浅微笑,说:“我曾经也是一个好女孩儿。但是现在的我,绝对不是一个好女孩。我以为我能摆脱那些阴影,但那些阴影现在自己又缠上来了。他们缠上来了,我便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他们都驱散,磨灭。”
路宁凶横的说:“不必你说,我也要让他们没有好果子吃!没道理两辈子都要让他们来欺负你。”
他们,说的自然就是吱吱的继母和她继母用来做蜜糖的那个男人。
就在不久前,也不知道她继母为的什么竟有盯上了她,玩的还是老一套。可惜那个男人现在是黄赌毒俱全,想抓他的把柄,不要太容易。
吱吱同那男人虚与周旋了一阵子,让那男人觉得她已经入了套。
那个男人便露出了马脚,还试图带着吱吱去沾惹那些不该沾的东西。
等摸清了对方底细,吱吱直接报了警。没费什么功夫,那男人便把她继母供出来了。这男人沾惹过毒-品,又是赌场里的常客,继母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深入一查,没想到这女人竟这么想不开,还替那男人入手过毒-品。
再加上继母有教唆之嫌,少不得要多在监狱里受些磋磨。
申由之昨晚说的,让吱吱放过她继母,说的正是此事。
路宁对这事儿只知道了模糊的大概,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些曲折。刚刚听吱吱一说,险些没抢出门去,到拘留所里把人拖出来暴揍一顿。
吱吱却不想他插手此事,笑说:“这事儿你不用管。”
路宁道:“我怎么能不管。”
吱吱没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转而说道:“听我说了这些之后,你还愿意坐在这里和我说话,我特别开心。”
她弯眼笑了笑,眼里有着愉悦的神采。
路宁却有种不妙的预感,见了她这个真心诚意的笑容,心里直发慌。
他唯有用自己的保证来驱散这种心慌,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接着,他又说:“如果你不想让我管这件事,我就不管。你自己的仇和怨,你自己报去。只是有一点,”他直直的看着她,要求道:“如果你有解决不了的地方,或是为难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我虽然不是多么厉害的人物,但是你的是,即使是倾家荡产,万死不辞。”
吱吱嘴角的笑容更大,愉悦的说:“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
路宁摸了摸脑袋,笑出两排大白牙。
他以为吱吱是感受到了自己对她的支持,但其实吱吱的话另有深意。
吱吱笑容稍敛,认真道:“但是我不能接受。”
路宁一怔。
却听她问道:“你喜欢我吧?”
路宁听了这句话,微微瞪大了眼睛,脑袋里思绪翻飞。
虽然这是明摆着的事,但此时此刻,他竟不知道是该大蛇随棍上,死皮赖脸的表白一番好,还是一笑了之,规避这个危险的话题。
是的,他已经从这句话里感受到了一种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