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府之兵,便能留右相一日。”
“若是我能有天下之兵呢?”
他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没有想到她的动作会如此之快。
公主殿下她
……怎么会这样傻。
皇帝穆桢将他情状尽收眼底,淡声道:“右相教导公主八载,师生情谊,深重不比寻常。正所谓关心则乱,你自求去传令,朕也能体谅。只是朕有一个更好的人选。朕打算让萧渊去走这一趟,也算是对公主仁至义尽了。”
萧负雪稍微松了口气,道:“陛下仁厚。”
于是便命萧渊领亲兵千人,渡江传诏书于穆明珠。
而扬州城金玉园中,穆明珠正与林然、齐云等人研究攻破焦家老宅之法。
他们现在的情况,是一环扣一环的。
穆明珠围了焦家老宅,鄂州与南徐州的兵马却围了扬州城。
穆明珠信不过所谓的各州互保,鄂州与南徐州两处兵马前来,与其说是因为各州互保,倒不如说是因为谢钧所请。那么如果她在攻打焦家老宅的过程中陷入僵局,城门上兵力短缺时间一长,就有被城外兵马突破而入的危险。
所以她要拿下焦家老宅,必须是闪电战。
而焦家老宅四角的坞堡,正是为了在战乱之时抵御强敌、坚守不出的,高处的弓弩手足以击退四面八方而来的敌人。从外面强攻要付出血的代价,而一旦伤亡过多,穆明珠手下这些人必然会有所动摇,到时候就算拿下了焦家老宅,再对上城外的敌军,也是下场难料。
既然从外面强攻不行,穆明珠便考虑起从里面动手的可能性,一个是买通诱降焦道成身边的人,一个则是通过地道、神不知鬼不觉进入焦府,而后里应外合,击溃焦家。
但是这两种方案,都需要大量的时间。
而鉴于宫中传来的,口吻越来越严厉的诏书,穆明珠清楚时间并不站在她这一边。
最好是有一处现成的地道……
穆明珠想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意识到,那焦府秘库所在的溶洞,既然是天然形成的,那么绝不止假山一个出入口。
当初捣毁秘库的时候,原本看守赵洋的私兵也被俘虏出来,其中就有私兵的头目林老大。
这位林老大,与金玉园原本的林管事,同出一家,都是焦家最忠心的家奴,所以负责的也是最机密的事情。
在齐云的审讯下,林老大
很快便交待了,果然那天然的溶洞还有两处出入口。每半年私兵更换或出入的时候,就会蒙上眼睛,由马车载到城外去,经过大的洞口进入。进入之后,林老大会负责掩上洞口。
只是这洞口,却在扬州城城外两里之外的地方。
在鄂州与南徐州兵马的重重围困之下,穆明珠的人想要出城从二里外的洞口经地道进入焦府,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因为这种事情,送进去一两个人是没有用的,至少要上百人,能形成一股力量,从里面撕开口子才能成事,起到里应外合的效果。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穆明珠接到了来自皇帝的最后一封诏书。
“殿下,咱们两个时辰不出去,就要被当做乱党处置了,这、这……”从城墙上跑回来传信的千夫长,显然有些慌乱了。
“别慌。”穆明珠清楚母皇的手腕,一笑道:“这正是咱们的机会来了。林然,速领两支千人队,拿好武器,准备出城。”
母皇行事一向是刚柔并济的,既然下了这样严厉可怖的诏书,那么来传信的人一定是能对她怀柔的人。
“来传诏书的人是谁?”穆明珠又问道。
那千夫长道:“据说是相府的公子……”
穆明珠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萧渊。这正是再好不过。”便写了一封亲笔信,交给林然,道:“你去城墙上,告诉鄂州与南徐州的兵马,你是代我去见萧渊的,见过再回禀于我,我借你之口问几件事情,若是放心了便于两个时辰内出城。”她示意林然跟着她走到侧间,轻声道:“但是你记住,出城之后,立刻带着这两千人去找溶洞入口。那日捣毁焦府秘库,你也在的,很清楚其中地形。”
林然轻声道:“萧公子那里怎么说?”
穆明珠笑道:“你还不知道他吗?把本殿的亲笔信拿给他看,他会帮你的。”
“是。”林然应声而出。
穆明珠又命那千夫长去传信,道:“命王长寿与孟羽都准备好,死死围住焦家老宅,等我命令,立刻冲锋。”又转向齐云道:“走,咱们上望火楼去。”
孟非白原本在旁边听穆明珠分析突破入焦家之法
,见皇帝一纸严厉可怖的诏书送到,穆明珠却好似一个快活的陀螺般转动起来,不禁轻笑道:“看来我离开扬州城的日子,这次是真的不远了。”
穆明珠笑道:“这我可不敢打包票。免得晚了一日,叫非白怨我。”
孟非白无奈,笑道:“在下岂敢。”
扬州城中的望火楼,与焦家老宅只隔了两条街,登上去与焦家坞堡遥遥相对,甚至能望出城墙去,隐约看到外面密布的兵马。
穆明珠站在望火楼的最高层,攥紧双手等着两处信号——一处是城外,一处是焦府园中。
她在信中告诉萧渊,只要林然成功领兵进入溶洞入口,就射起一枚火箭示意。而林然成功进入焦府园中,拿下内园之后,也会射起一只火箭来示意。
第一支箭,乃是告诉她的兵马准备;第二支箭,却是告诉她的兵马冲锋。
等待,尤其是这种危急关头的等待,总是煎熬的。
在沉寂的等待中,方才被她故意忽视的诏书内容,渐渐涌上了穆明珠的心头。
两个时辰、乱党、批捕……
这些紧迫锋利的字眼,出自她的母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