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笑笑:“他既然有要做的事,让他做不成就好了。无法完成契约对一个将契约当作自己命的人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我也很好奇谢晦的反应。”
零零九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知道姜莞要做坏事:“你要阻止他做官?”
“不是的,我怎么会做断人仕途这种恶事呢?你这么想我真的让我好寒心哦。”完全听不出她有多寒心。
零零九自认为很了解她:“你寒心归寒心,做还是要做的是吗?”
姜莞大义凛然:“不!我才不会做那种下作之事。”
她话锋一转,噙着笑道:“我要摧毁谢晦的信仰,让他自己放弃。”
第93章钱大人
夏日的天亮得要格外早。
在一片雾蒙蒙的白霭之中,京城城门前已经紧锣密鼓地排起入城的长队来。队伍已经从城门口排到了一里外,其中鱼龙混杂,三教九流皆列其中,都是等着开城门进京的。
郑三七也在其中。
他是队伍里看上去最穷困潦倒的人。他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有进食,一张皮松垮垮地挂在骨架上,让他看起来像只人皮纸鸢。他浑身上下只有肚子是鼓的,因为吃了太多草根树皮。
他站在这里显得其他穷人都不那么拮据了,他们甚至嫌弃地站得离他远了些,怕他身上有什么病传染过来。
郑三七并不在乎旁人如何看他,他望着京城城门上的硕大牌匾出神,直到队伍动下来,他才将头低下,将脸埋进蓬松枯燥的乱发之中。
还差一点,只要进了京城就好,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毕竟是京城,城中有着祁国高官贵族,还有皇上,是以入城盘查十分严格。
轮到郑三七时,守城的禁卫军齐齐皱起眉来捂住鼻子,满脸嫌弃不耐,看样子直想将他赶走,却又不知为何还是盘查起他来。
“什么名字?”
“郑,郑三七。”
“哪里人士?”
“陇西,我从陇西来的。”
禁卫军们微妙地相视一眼,立刻挥手:“赶紧进,赶紧进!”全然不似盘问其他人那样用心,很轻易就放过了他。
连郑三七自己都没想到进京能够这么顺利。
他身后排着的商贩不乐意了,扯着嗓子让他难堪:“官爷,怎么连乞丐都放进城里啊!”
郑三七缩了缩脖子,脚步加快,一溜烟儿地跑了,生怕自己再被人抓起来扔出城去。这一路上他可有过不少次被各个城中的守卫赶出城的经历。
他远远听见禁卫军这么答:“关你屁事,少问东问西!”他这才敢稍稍放下心来,只觉得京城确实是个好地方,肯让他这样的人进。
他心中的希冀大了一些,还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只不过他没看到的是禁卫军们交换目光后,其中一个悄然离队。
京城中烟柳画桥,夏潮带水,一派晴光正好的繁华胜景。郑三七是这幅名画中的污点,扎眼至极。
街两道开门迎四方宾客的店铺中见他打门前经过,都要有小二出来骂骂咧咧,说他晦气。街上采买的人们见着他仿佛见到瘟疫,避开三米犹嫌不够,还要站在原处冲他指指点点。
郑三七虽然习惯了,却也架不住人数众多,慌不择路地跑。
他所经之处都是人们拿他说笑的声音:“你看这乞丐恶心死了,好像一条癞皮狗!”
郑三七不知道跑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才渐渐少了下来。他心里那点儿希冀又碎掉了,觉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见前路。
京城这样大,他想找到钱府却如同大海捞针,根本没有人会给他指路。
忽然有人此时打他身边经过,很和气地问他:“你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郑三七吓了一跳,没想到会有人同他搭话,态度还如此温和,一时间他心中百感交集,竟没顾得上答话。
那人很有耐心,继续问:“你怎么了?可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郑三七这才回过神来,因为激动说话磕磕绊绊:“我,我,我要找钱大人,钱大人。”
他太久没和人有过正常对话,一时之间都忘记了该如何交际,只会说自己的目的。
“这么巧!”那人语气惊讶,“我就是钱大人家的下人,负责采买的,你叫我老张就行。”
郑三七也没想到会绝处逢生,生怕出现什么差错,急忙道:“我说的钱大人是钱青天钱大人。”
老张哈哈笑:“京城除了钱青天,还有哪个钱大人?”
郑三七毫无预兆地落下泪来,激动得话都说不出。他想老天还是很眷顾他的,在他走投无路时竟然让他绝处逢生了!
老张吓了一跳:“你这是……”
郑三七用皲裂的手背抹眼睛,颤声道:“我太激动了,你莫见怪。”
老张表示理解:“听你口音你也不是京城人士吧。”
郑三七忙道:“我是从陇西来的。”他这一路只靠腿走,从冬末走到了夏末。
“恁远!”老张惊讶不已,很快就露出个同情的神色,“也是来找大人伸冤的吧。”
郑三七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