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了扶位置完全正好的眼镜,目光在赵思睦脸上滑过,心底无声叹气。
也不知道能瞒多久。
“没事的话我先走。”王医生颔首。
赵思睦礼貌笑笑,回忆刚才那一幕,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刚才都看懂了?”等王医生走远,她走到蒋铭绎边上,压低声音问。
蒋铭绎嘴角噙着笑:“没看懂。”
赵思睦一愣:“那你!”她抬手指着他,损话就在嘴边,看到面前这张脸,又憋屈的收了回去。
蒋铭绎没在意:“榕榕,能帮我倒杯水吗?”
赵思睦看他,他也任她打量,最后,她点点头,“嗯。”
她转身下楼,脚步声渐远,蒋铭绎敲门,“外婆。”
外婆拍了拍简颜的手:“外婆有话跟你姐夫说。”
简颜:“……”
姐夫都出来了?
她摇头,挽住外婆胳膊争宠,“您不疼我了是吧?”
外婆摸摸她脑袋:“你姐夫难得来,听话。”
简颜也不是真闹,乖乖起来,“行吧,那您有事叫我。”
“好。”
房门关上,房间里只剩蒋铭绎和外婆。
外婆在简颜一走开,她脸上挂着的笑就落了下来,望着蒋铭绎的目光带着审视。
“外婆。”蒋铭绎走近,“榕榕很担心您。”
很委婉的问话,聪明人都懂,外婆本就是个聪明人,“肺上肿瘤,没有做穿刺,大约是恶性。”
蒋铭绎皱了眉,垂在两侧的手不由握拳。
他原本希望是自己猜错了,没想到是真的。
外婆无奈一笑:“医生不建议做手术,我也不想做。”
蒋铭绎动了动唇,竟然说不出话来。
外婆却很坦然,岁月雕刻过的脸上透着抹从容,她指了指床边刚才简颜坐过的椅子,“坐。”
“外婆。”蒋铭绎依言坐下,“您不打算告诉榕榕?”
他顿了顿:“我的意思是您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外婆移开视线:“这就是我希望你接下来做的。”她叹气,“暂时不要告诉榕榕,她会比我更担心我的病情。”
蒋铭绎又猜到了,并不赞同,“所以,未来某一天知道后,她会更难过。”
外婆对他的回答满意,她将身前的被子拉高,转过头。又一次的四目相对,他没有躲,坦然看着她。
“等合适的时机,我会告诉大家。”她重新笑起来,“但不是现在,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当作不知道这件事。”
蒋铭绎沉默,这事很难,他并不想骗赵思睦。
外婆看在眼里:“外婆已经老了,老人家最大的心愿就是几个孙辈能有个好归宿,可我不希望这个归宿是因为我,铭绎,你能明白吗?”
蒋铭绎沉默半晌,点点头。
外婆脸上恢复了往日里的慈和:“程静对榕榕很严厉,有时严厉到苛刻,可是啊,榕榕很爱她。”
似是意有所指,蒋铭绎藏在心底的疑惑就差说出口了。
“榕榕刚满六个月的时候突然哭闹个不停,我们怎么都哄不好,她嗓子都哭哑了,医院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那会儿程静嘴上说着不信佛祖,不信上帝,她还是背着我们去遍了上海的寺庙为榕榕上香,又请了大师来看榕榕的八字,最后,大师给榕榕取了这个小名。”
“从那之后,全家人都这么喊她。”
蒋铭绎听到这里,隐隐有些明白了,外婆用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静静望着他,他的心奇异的平静下来,只听她说,“你说神不神奇,我们这么榕榕,榕榕的叫她,她就真的不哭了。”
“榕榕跟颜颜一样,都是我们程家的宝贝。”
话落,外婆拉住蒋铭绎的手,像是方才对待简颜一样轻轻拍了两下。
“谢谢外婆。”他将外婆的手送进被窝,给她掖好被角,“您好好休息。”
再没有犹豫,蒋铭绎选择忘记刚才看到的资料。
外婆似乎是真的累了,她顺着他的力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蒋铭绎见状,放轻脚步离开,再轻轻关上门,他一转身,差点撞上门口的赵思睦。
“榕榕?”他迅速调整状态。
赵思睦手里是杯水:“背着我跟我外婆聊天?”
她倒是心大,关注点居然在这里,蒋铭绎松了口气,接过她手里的玻璃杯,“谢谢,真的渴了。”
他边说边喝了两口,慢条斯理的动作极其优雅,其实还挺赏心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