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不过乡野小子一个,邢教习谬赞了。”
少年言罢,冲着黑衣男子淡然一笑,神色未见半分异样。
“邢教习远道而来,专程为酒楼生意捧场,晚辈实在是受宠若惊。”
少年忽又朝向楼梯上一道素袍人影缓缓开口,言语间佯装嗔怒。
“宋大哥,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客人来了这么久,怎么连杯茶水都不曾备下。”
“邢教习,诸位,楼上请!”
“今日晚辈做东,大家定要不醉不归,喝他个痛快。”
“这……”
黑衣男子顿时愣在原地,自觉进退两难。
早在奔赴酒楼之前,他便料想好了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形,甚至已然做出了全军覆没的最坏打算。
千算万算,唯独没有想到少年竟会作出如此回应。
倘若刀兵相向,斗上个你死我活,倒也算是不辱使命,竭力而为。
可眼前这看似不谙世事的少年,却是笑脸相迎,剑走偏锋,实在叫人捉摸不透。
“怎么,莫非邢教习瞧不上晚辈这小小的酒楼,还是担心酒菜不合胃口,又或者款待不周?”
少年语气平和,眉眼含笑,却字字如刀,锋芒毕露。
“掌柜的盛情相邀,本不该推辞谢绝。”
“奈何武馆之中事务繁杂,邢某不得不从速返回,实在无法耽搁。”
黑衣男子讪讪一笑,脑海中运转如飞。
“改日吧!”
“改日邢某抽出个闲暇时间,定要与掌柜的好好喝上几杯。”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武馆那么大,又不仅仅是靠邢教习一人维持。”
少年笑着迈步上前,一把拉住黑衣男子衣袖。
“若是教习实在有要紧的公务,便叫手下诸位兄弟们代为效劳,改日晚辈自当另行宴请。”
“来都来了,怎么能让您空着肚子打道回府。”
言至于此,黑衣男子方才体会到眼前少年的恐怖之处。
笑里藏刀并不可怕,最要人命的,是这刀锋藏而不露,杀人于无形之中。
“掌柜的……”
沉吟半晌,黑衣男子正欲再度开口推脱,忽听得不远处一道清晰可闻的声音悠悠传来。
“掌柜的,昨日午间,周苍与林夕二位官爷托人送来口信,似乎是要尝尝这火锅的味道。”
“两位爷还特地打听了一下您什么时候有空,看样子是想和掌柜的小酌几杯。”
“哦?”
少年目光徐徐转向身旁一道布衣人影,心中自然知晓其言外之意。
“这可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如此一来,便更不能叫邢教习离开了。”
“方大哥,你快去请二位官爷前来酒楼一叙。”
少年说着转回身去,目光看向黑衣男子,脸上笑意渐浓。
“这二位官爷常年修习武艺,又在云海区刑法司中身兼要职,当真称得上是响当当的人物。”
“以邢教习的气度性格,想来能与那二位相谈甚欢。”
“放你娘的狗屁!”
黑衣男子闻听此言,脸上笑容顿时一僵,心中不由得破口大骂。
“周苍?林夕?”
“这俩浑小子不知道让大爷栽过多少跟头,就是化成飞灰我也认得出来。”
“什么喝酒吃茶,相谈甚欢?”
“倒果真是大爷我小看了你这毛头小子!”
“拿刑法司压在大爷头上,真以为我会怕了不成!”
心中如是所想,却见黑衣男子思忖片刻,竟冲着少年强行挤出一抹笑意。
“二位官爷倒是不必请来了。”
“邢某向来不喜人多喧闹,来日方长,自然少不得结交的机会。”
“既然掌柜的如此盛情,邢某便也只好叨扰一番,却之不恭了。”
“邢教习这是说的哪里话?”
“您能在百忙之中前来赏光捧场,已是晚辈莫大的荣幸。”
少年冲着眼前之人会心一笑,如何猜不透其心中所想。
“不瞒掌柜的,邢某今日确有公务在身。”
“武馆里又需要弟子照应,便叫他们先行回去复命吧。”
话音未落,只见黑衣男子神色忽明忽暗,却又不得不佯装出满面笑容。
当真不怕刑法司吗?
事实证明,豪情壮志终归抵不过现实残酷。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黑衣男子纵有百般不忿,却也只得被迫接受。
“一切全凭邢教习定夺。”
少年冲着黑衣男子微微欠身,手臂缓缓伸出,指向楼梯之上的雅间方向。
“邢桉,带着师兄弟们回去复命。”
“馆主若是问起邢某去向,就说酒楼掌柜的盛情相邀,晚些时候回去。”
黑衣男子言罢,冲着身旁之人隐晦使了个眼色,神情顿时恢复如初。
“教习不必挂念,弟子已然牢记于心。”
“赶快回去吧!莫要误了大事!”
黑衣男子朝着下方众人摆了摆手,转身迈步,头也不回尾随在少年身后,徐徐走向楼上雅间之内。
良久,恒锦分区,商会议事厅中。
“什么?”
“此话当真!”
gu903();一面容憔悴的中年男子拍案而起,深深塌陷的眼窝中怒意翻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