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厉的声音停滞,传来低低哑哑的抽噎,伴随着红烛摇晃,构成恐怖片最经典的气氛渲染。可这个女鬼却不如恐怖片套路一样转一圈就离开,给“主角们”一个喘息的时间。
她径直朝三人藏身的箱子走去,清脆的脚步声加上逐渐拉长的影子,给人以最强烈的恐惧感。
鱼子酱嘴唇泛白,手指紧紧扣在木箱上,把木箱都抠出了一个掌印,他眼睛血红,金鳞闪烁,里面充满了冷静和决绝。
一旦女鬼发现他们的存在,他会立即动用自己的能力先把其他两人给丢出去。
邪绅邪魔两兄弟单膝半跪,右手撑在地上。这是一个非常方便弹起疾跑的姿势,比起受惊主动暴露位置,他们更想看看吸引女鬼的究竟是不是箱里的珠宝。
刚刚邪魔情急之下直接将玉佩丢回了箱子里,这时只能祈祷那个并不是什么破局道具。
女鬼果不其然在箱子面前停住,她伸手拿起那个拴着半块玉佩的流苏,接着从怀中取出另一枚,两块碎玉贴合在一起,形成了完整的鸳鸯图案。
“是吕郎来了吗?”哭泣声停止,娇媚的女声回荡在空间里,带着少女的娇羞,“是来带我离开的吗?”
三人屏住呼吸,女鬼身上的血腥味已经可以嗅到,不知是吞噬了多少生命才能拥有的杀气,让她即使看起来再柔弱,都令人胆寒。
她握着玉佩开始在房间里走动:“你莫要跟我开玩笑,这可不是什么躲猫猫的场合。”
邪魔看着她将桌上发霉了的糕点、长着霉斑的碗碟全都扫在地上,一寸一寸地扫视着,顿时拉了拉队友的衣服,示意他们趁机溜出去。
邪绅点点头,从袖中掏出一只青蛙,操控着它蹦跶到距离他们最远的对角线位置,然后发出响亮的叫声。
女鬼果然被吸引了视线。
穿着黑袍的三人在她转身的瞬间不约而同地起身向外冲去,邪魔拽着他哥的肩膀给他借力,两人现行离开,日常作为殿后的鱼子酱则是非常习惯地慢一步,走在最后。
他背着的大包已经瘪了很多,但上面的带子还是不慎钩上了开启的箱子上的铁片,在他跑动时发出了拖拽的声响。
女鬼陡然转过头,露出了一张化着传统新娘妆的美颜面容,只是额上绽开了一朵血花,从中隐隐能看到蠕动着的白色蛆虫,和里面的白骨。
她“咦”了一声,有些讶异:“这怎么还有一只在岸上蹦哒的小鱼儿?”
一米八,浑身金灿灿,肌肉虬结的鱼子酱,看着面前一米五不到的女鬼陷入沉默。
不过既然没有立马出手,那么就说明这诡异有交流的余地。
鱼子酱轻咳了一声,从背包中拿出倒数第二瓶水喝了一口,他道:“你不是要找吕郎吗?他有些事,今晚没来,托我过来通知你,让你出去找他。”
女鬼一直待在红门内,说明这块地方是她的主场,那么只要把她引出去,必定会消耗她一些实力。
女鬼呆愣了一下,她捏着手中的玉佩,期期艾艾地道:“可是吕郎的玉佩,已经拿来了呀。”
“他肯定在这里,难道是害怕我父亲母亲吗?”女鬼碎碎念着,她提高了音量,四处张望,“吕郎,你快出来呀,我父亲母亲已经不在啦,不可能打扰我们过日子的!”
鱼子酱又喝了一口水,忍不住问:“怎么就不在了?”
明明信里还说,母亲要帮她收拾嫁妆,让情郎从后门进。
女鬼捂住唇轻轻笑道:“那肯定是被我杀了呀。”
“任何阻挡我与吕郎见面的人,哪怕是父母也不能放过呢。”
她痴痴笑着:“所以我的吕郎呢?他怎么还没来见我?”
鱼子酱噎了一下,这女鬼感情还是个狼灭变成诡异后看来连自己的父母也没放过。
不过……变成诡异后,自然也就没有人类的情感了吧?
吕郎是不可能来的,那个倒霉的年轻人早就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送了小命。
鱼子酱也不敢拿这个刺激女鬼混乱的逻辑,只能再重复道:“跟我一起去找他吧。”
“你说你是吕郎的朋友,有什么证据?”女鬼聪敏得很,反问他。
鱼子酱沉默了,他连“吕郎”到底叫啥都不知道,哪里知道其他信息。
“他是音乐大学的高材生,已经要毕业了,我回回在报纸上见他,都是去什么什么地方演出啦,比赛啦,厉害得不得了。”女鬼自顾自说着,“他脾气很好,待我也很好,说最喜欢我绣的帕,以后教我吹笛,我们要做琴瑟和鸣的神仙眷侣。”
“但是他没有很多钱。”女鬼声音音惨惨的,“我母亲相上了一个富绅的儿子,他也看上了我,便不顾我的意愿为我私自定了亲。”
“她一直说着这是为我好,以后嫁出去可以当一个富家太太,可是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愿!”
“为了让我不提前闹,他们拖到即将成亲前才告诉我,好在吕郎愿意带我走……”
“可是吕郎呢?他为什么没有来!”女鬼发出尖叫,“他怎么会改变主意!”
“是因为我不够好看?还是因为我父母过于严厉?”
鱼子酱喉头滚动,如果告诉她吕郎没有来的原因,他之前的话语就不攻自破,很可能引起女鬼的攻击;可如果不说,他很可能——
女鬼的啸声很快就停止,她冷冷地道:“你别装了,小鱼,不知道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不过既然想用吕郎这个借口来哄骗我,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鱼子酱脸色一变,本就在听女鬼絮叨时解下的背包直接被他丢在一边,他拿着最后的一瓶矿泉水,脚底抹油,往外面冲去。
另一边,得到纸张不撕开信号的温穆清直接拽着步九的衣服就回到了院子里。
此时的雨已经变成了暴雨,一盆盆雨水劈头盖脸浇下来,让人无处可防。
觉得黑袍黏在身上实在是碍事,温穆清直接把它解开,丢到在一旁发出奇怪抽气声的步九身上。
“你在做什么?”温穆清问他。
步九“嘶”了一声:“刚刚抬头想看看天上,结果被雨直接给打进了眼睛,真他娘疼。”
他眨巴了几下眼,抓着黑斗篷,手不自觉地横向移动,轻轻地揪住了温穆清的白色发尾。然后……
“你做什么?”属于[守夜人]的低沉嗓音响起,吓了步九一跳。
他不可置信地拽了拽手中依然坚实与头皮相连的发丝,喃喃道:“为什么你淋雨不掉发……”
温穆清无语道:“雨水已经改变了,没有灼烧的感觉。这应该就是触动诡异后的变化,很可能是模拟当时的雨夜。”
邪魔邪绅也一头扎进了雨里,被步九手疾眼快地撑住,他连忙问道:“发生了什么?鱼子酱人呢?”
邪魔喘了口气:“女鬼出现了,要找吕郎,我们声东击西溜出来,鱼子酱负责殿后。”
邪绅道:“他被发现了,女鬼正在跟他说话,啧,是有神智是诡异,她叫鱼子酱——小鱼儿。”
步九下意识脱口而出:“花无缺?”
邪魔踩了他一脚。
邪绅的青蛙并没有被女鬼打死,正在里面坐着内应,他在外面则是复述着鱼子酱的话语。
“那女鬼长得跟正常人差不多,只有头上破开了一个大洞,看起来像是自己撞墙撞出来的致命伤口。”邪绅靠在红门处的檐下说着信息。
得知他决定要把女鬼引出来对付后,几人便没打算激进冲进去影响情况。
不过听到女鬼被迫嫁人最后杀父杀母的结局时,温穆清莫名想起给他疯狂相亲拉郎的邵翠华女士,以及被疯狂催婚的田可。
生殖繁衍是人类的天性,有太多的父母打着为子女好的名头给他们安排未来,酿成惨剧。
或许在父母眼中,有钱,长得还行,看起来人模狗样,女儿哪怕不喜欢也能磕磕碰碰得过下去,当个富家太太的日子怎么也比自己在外面打拼好。
但对个性强烈的女孩们自己来说,拥有自立自强的资本和能力,才是活着立身的根本,靠男人是靠不住的,更何况大部分的男人都是单纯馋颜,馋身子,相亲市场哪里来的什么真爱。
以上这些信息都是田可有事没事给温穆清发的,她基本每碰到一个相亲奇葩局就找温穆清诉苦,夸他简直是新世纪好男人的典范。
温穆清苦笑,他是压根就没精力考虑谈恋爱的事情。
在雨天,邪魔的火焰能力被压制得更为厉害,他贴着邪绅瑟瑟发抖,显然是冷得不轻。
“我现在开始怀疑这一单要怎么过了。”他道,“这女鬼的执念明显是找到吕郎,而且三番两次强调吕郎的性格和身份,很有可能就是从这方面下手。”
“可是我们这中间的,有人会啥音乐或者是易容的么?”
步九苦着脸:“化妆品的成分是生物和化学里面的吧?我物理都没学透,这俩构造我真的不行……”
[守夜人]也没点这些技能,即使[笛魂]的卡还在身上,温穆清也不能说。
几人沉默,听鱼子酱那边的动静,待女鬼开始尖笑,准备出手的时候,温穆清便将匕首握在手中,准备迎接到来的战斗。
他现在已经大致搞明白了状况。
娴被强制订婚,私信与吕郎交流,吕郎承诺教她学笛,带她远走高飞。却因露出来的名贵玉佩被谋财的张旻玟杀害,张旻玟带走玉佩和尸体,离开现场。
接着下雨,雨水冲刷了血迹,短暂隐瞒了死讯,久等不来情郎的娴在出嫁前撞死在家中,化身厉鬼杀了阻挠他们在一起导致一切苦果的父母,然后想要找寻吕郎的踪迹。
不过没有毫无破绽的案子,张旻玟很快就被绳之以法,报社也登报传播,娴必定会收到吕郎已死的信息。
娴死在家中,自然就成了这个房子的诡异,随着一年一年伤害的人越来越多,她的实力也越来越强,范围越来越大,从屋子,变成整个里巷,现在扩展到里巷外面的地方。
她依旧想要寻找爱人,但真相在撕扯着她痛苦的灵魂,让她忍不住把时间回溯到雨夜,想要寻找吕郎前来的痕迹。
其他人进入这个地方,必然会见到报纸,得知最初的消息,接着经历血腥的下雨,极低的可视度,然后要发现张旻玟尸体下的玉佩,被鼠群逼着进入红门。
如果胆子大敢搜索,则是会在厨房发现吕郎的纸条,在厢房发现可以契合玉佩的流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