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听他这么气愤,纪时却耸耸肩,经过这么多年的宣传,人们早就将医护的辛苦看做是理所当然,好像如果你不值班不那么忙,就不是好医生一样。
更何况在现在这个到处都是996的社会大环境下,医护群体的高负荷劳动其实已经显得不那么突出,大家都是社畜嘛。
魏繁星不是第一个因为过度劳累脑出血的二十几岁年轻人,也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世情如此,你不想卷,总有人有办法推着你去卷。
纪时叹口气,低头安静地吃饭,回春堂负责烧饭的纪三姑手艺很好,特别是烧牛肉最好吃。
“阿时,你来一下。”
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纪时立刻回头,看见纪三姑站在厨房门口朝他招手。
他起身走过去,“三姑什么事啊?”
纪三姑是纪时的远房姑姑,早年丧夫,靠做小生意养大了唯一的女儿,还送她出国念书,结婚后跟丈夫定居瑞士,她一个人在国内,来了回春堂就把这里的人都当成自家人,特别是纪时。
“给你煮了碗西红柿鸡蛋汤,快端过去,吃饭没汤怎么行。”三姑笑嘻嘻地带他进厨房,“你妈是因为你昨天晚上打麻将赢了她钱,今天才捉弄你的,下回可记住,不能赢她啊,知道么?”
纪时:“……”
纪时当即就决定以后再也不跟陈女士打麻将了,谁爱跟她玩谁去,省得他不小心得罪了人,连口牛肉汤都喝不上。
吃完晚饭,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纪时领着大猫,跟在纪未柊和陈女士身后,一起回了纪家。
“大孙子,来,洗手手。”陈女士招呼着大猫,领它进洗手间,出门回来先洗爪子,这是家里的规矩,也是大猫的习惯。
纪时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遥控器就开电视,一边看晚间新闻,一边听他爸跟他说话:“你周末值不值班?”
“周六白班,周日夜班。”纪时算了一下,又问,“有事儿?”
“有几个你上回看的病人来复诊,老是问你什么时候来,你看看以后晚上要不要给你单开一个时间段?”
纪时摇头,“算了,太累了。”
“要我说,你就该早点回来帮你爸。”纪总洗完爪子,从洗手间跑出来,陈女士跟在后面,一边擦手一边加入父子俩的对话,又指挥丈夫,“快去洗澡,出来我给你贴膏药。”
电视里新闻主播在说天气,纪时没听,转脸问道:“我爸又怎么不舒服了?”
“冷空气又来了,腰腿疼呗,年纪大了很正常。”陈女士摆摆手,表示问题不大,“待会儿做个温针灸就好了。”
她不学医,但在纪家耳濡目染几十年,纪未柊说哪里她扎哪里还是可以的。
纪时听了母亲的话,哦了声,难得的沉默下来。
回来啊……
几乎一样的话,也出现在省中医脑一科的病房里。
魏繁星独自一个人在容城工作,脑出血毕竟不是小事,不可能不告诉家人,于是冯悦征得她同意之后,将她住院的事告诉了她的父母。
很快,魏东来和周妙夫妻俩就放下工作从老家临水赶来了容城,看到躺在病床上虚弱憔悴的女儿,周妙的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你怎么……去年才住院,今年又住院,你赚的工资够交住院费么?”她擦着眼泪,声音哽咽。
魏东来站在她身后,拍拍她肩膀,红着眼眶问女儿:“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点?以后不要这么拼啊,工作又做不完。”
魏繁星刚打完针,窝在被子里,看着面前的父母,乖巧地嗯了声。
“这是意外嘛,我以后多注意就不会有事了。”
周妙一个劲地擦眼泪,她以前总觉得女儿在大城市的大医院当医生是一件特别体面特别值得骄傲的事,她知道很辛苦,可是年轻人不都这样么,哪有什么工作是轻松的呢,年轻的时候吃苦了,攒下资本,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不是么?
可是去年魏繁星受伤住院,医生跟他们说,繁星的身体不好,心脏功能和血压都不好,这次又伤了肺,要是养得不好,以后还会有问题,两口子顿时就慌了。
医生安抚他们,说很多年轻人都有这种问题,不用太担心,可是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思来想去,终究是惹不得,周妙劝她:“要不然你辞职,把房子卖了,回临水去吧,咱们那儿小地方,工作压力没这么大。”
魏繁星愣了愣,啊了声,“可是我们医院很好啊,为什么要辞职?”
三甲医院的大平台,有着无数的机遇,还有在这里能接触到的名师名家,还有单位可以提供的进修名额,晋升空间,学术环境,每一样,都是家乡医院无法给予的。
魏繁星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自己放弃这个岗位。
“再好,也比不过你的身体。”周妙劝她,“在我跟你爸心里,最要紧的是魏繁星,不是魏医生,病人没了你还有别的医生,我们要是没了你,这个家就散了呀!”
“万一哪天你真的猝死了,我跟你爸还活不活啦?”她用手背擦着眼泪,声音哽咽起来,“我跟你爸辛苦一辈子,辛苦干活攒点钱,就是想让你过得轻松点自在点,可是你这样……”
挣点钱全看病吃药了,有意思么?
魏东来拍拍妻子的背,跟着劝:“星星,你考虑一下妈妈的意见,好不好?我们知道你想当一个好医生,回临水的医院也可以啊,或者你在容城换个社区医院,压力也没这么大,对不对?”
其实现在因为种种原因,社区医院承担了很多基础医疗任务,计免、疫苗、儿保、妇保等等,也不算很清闲,但总的来讲,的确比在三甲医院要轻松些。
所以有时候魏繁星会听有同事吐槽想调去社康,“医生的尽头是社区。”
想到这个,她嗯了声,想先把母亲的情绪稳住,便应道:“我会考虑的,妈你别难过了。”
“……我就是忍不住。”周妙擦干眼泪,又连忙问魏繁星要不要喝点水之类的。
魏繁星点点头,因为她现在必须绝对卧床,不能坐起来,只能用吸管杯喝,为了将周妙的注意力从她的病情上转移开,她说起了自己的杯子。
“我这个杯子买咖啡送的,妈你觉得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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