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宴席开了,叙清还是没有出现。
宇文先生在门口等了等,宇文夫人过来叫他:“快开席了,你这个一家之主不在,成何体统?”
宇文先生笑笑,最后望一眼荣定街空荡荡的尽头,这才转身回去,边叹气道:“怕叙清那孩子到了家门口不进来,唉。”
宇文夫人默然。几个学生里,丈夫待叙清最亲厚,从前,她也是将叙清当成半个儿子看,谁知道后来会出那种事?
宇文夫人自问不是那等凉薄势利的人,战场刀剑无眼,叙清那孩子自幼孤苦,以往在府上便是最懂事孝顺的,遭遇此等大难,她这个作师母的,也心疼。那段时日她们老两口将人接回府中,一日三餐地熬汤熬药,亲自照料身侧,却眼看那样温和细致的青年性情大变,变得沉默寡言,躲在无人的角落,会冷言冷语赶走她们,颓废两三年下来,一身才华埋没了。纵使她能理解,却仍是有了私心。
她们都年过半百,俗话说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就明珠这一个女儿,这门亲事不考量妥当,以后她们走了,怎么放心得下?
天灾人祸,没有办法。
她们尽力了。
宇文夫人宁愿当一回恶人。她唯一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性情不定、需要人终身照顾的残废。
第77章愿意是我,是叙清。
明珠出来接二老,看眼无人的后面,便知叙清没有来,她不想让父亲母亲担心,便扶着她们,边往回走边说:“父亲,张伯伯找您喝酒了。”
宇文先生大笑两声,拍拍她手背道:“好好,明珠啊,你也去多陪陪殿下,我跟你娘能应酬。”
“是。”明珠脸上露出一个叫人放心的笑。
宇文夫人看看女儿不同往日的打扮,也满意极了,能想开便好。
生辰宴上男女分席,隔的并不远,席间欢声笑语,热热闹闹,明珠忙于与好友说话应酬,忧郁之色都被藏到了心底,也无暇再想其他。
哦,还有桩要紧事。
——看着常念不许她喝酒。
明珠将自己的几个手帕交都向常念介绍了,常念也是愿意多结识友人的,日后说不得就需要她们,只是席上人一多,你一句我一句,说话便杂,被闹哄哄的氛围包裹着,她举杯时也不管是酒是茶,豪爽干了便是。
春笙有时候劝不住,夏樟嘴笨,更拦不住。况且这样的场合,她们也不好贸然打搅。只好拜托明珠帮看着。
明珠叫婢女撤下果酒,换了茶水,这下才安稳。
及至宴席散去,已是将近天黑。
江恕从前厅过来接常念,路上随口问了句身侧的时越:“叙清呢?”
时越也摸不透叙清的性子,摇了头,道:“我过来之前,他倒是托我送礼给明珠。”
江恕没再说话。
花厅里女客已走了大半,婢女开始收拾洒扫了。
常念还坐在座位上,明珠站在一旁,小心给她喂酸梅汤解腻。
常念喝了两口,推开碗,拉着明珠的手哼哼道:“都怪你,糕点做那么好吃,叫本公主吃撑了!”
身后听到这话的江恕:“……”
头疼得紧。
江恕阔步走过来,明珠见状识趣退开。江恕在常念跟前蹲下,摸摸她红扑扑的脸颊,低声:“阿念,该回家了。”
常念眼里雾蒙蒙的,望着他没说话,这是要赖着不肯走了。江恕耐着性子,又道:“祖母会担心的。”
常念这才动了动,一手撑着他肩膀站起来,只是乏了,身子有些不稳,栽歪一下,险些跌倒。
江恕很快起身揽住她。
时越下意识伸出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遂又不动声色收回去,攥紧藏于身后。
常念在江恕怀里“呜呜”两声,委屈巴巴地道:“侯爷,阿念的栀子花耳坠丢了……”
江恕垂眸看看她软白的耳垂,那里空无一物,他问道:“明日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成不成?”
“呜呜不成!”常念在他怀里胡乱拱拱,愤愤道:“那是哥哥亲手给我做的,再也买不到了!”
江恕微不可查地叹一声,揉揉她脑袋,温声哄着问:“我给你亲自做一个,成不成?”
“……勉强成吧。”常念终于安分了些,软绵绵靠着江恕,呢喃细语:“要回家,沐浴,我想睡觉了。”
江恕这才小心将她打横抱起来,向明珠微微颔首,“代我向先生师母告别。”
明珠点头:“您快送殿下回去吧。”
常念慢吞吞探出半张脸,对明珠说:“今夜过去,无论如何,定要往前看,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男人不成,咱们便换一个,天下之大,美男无数……”
江恕忽然重重咳嗽一声,先前还柔和的神色瞬间变得冷沉。
“怎么啦?”常念不高兴地瞪瞪他,“本公主的话还没说完呢!”
她继续对明珠说:“美男无数,总有一个是体贴又合适的。”
明珠不禁失笑,怕触怒宁远侯,连忙说好。
江恕抱着常念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