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越又瘫回椅子,“被那朝华公主算计一回,我着实怕了。不,想来那傻公主也是被利用了,一心想来找她的朝阳妹妹——”
“你说什么?”江恕的声音,倏的冷了下来。
时越只觉着刚暖和一点的身子,又爬上一股子凉飕飕的寒。他试探道:“朝华公主被利用了?朝阳……妹妹?”
江恕沉着脸,“啪”一声放下狼毫,浓黑的墨水溅出几尺外,正中时越手背。
“你乱吃什么飞醋?!天地良心,我只复述罢了!”时越嚯一下站起身,拎起衣架上大氅便往外跑,一面喊道:“十骞,十骞啊!快来给我安排个厢房!”
一溜烟,人影都瞧不见了。
江恕遂才将信折好,放入信封,上书“陛下亲启”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江恕回到朝夕院,常念正捧着碗小汤圆,吃宵夜。
他脸色不太好。常念给他喂了个汤圆。
江恕抿着唇,到底还是张了口。汤圆软软糯糯,香甜可口。
常念自己也舀了一个。
谁知听江恕冷不丁地道:“朝阳妹妹。”
常念手一滑,汤圆又掉了回去,她惊讶抬眸看着江恕,神色复杂极了,半响,才勉为其难地道:“也罢,你爱唤我作朝阳妹妹,便就这么唤吧。”
江恕笑了声,语气生硬道:“玩笑罢了。”
常念:“……哦。”她默默去练了套五禽戏消食,一套动作下来,鼻间冒了汗,身子却不再是沉重疲软,就像是一下子,轻盈了,做梦一样。
那面镶嵌珍珠宝石的大镜子照出她白里透红的脸蛋,两抹红晕生气灵动。
“欸,你瞧!”常念忽然回身道。
江恕拿了方棉巾过来,替她擦着汗,“瞧什么?”
“我变好看了!”常念急急说完,又改口道:“不,我好像好了呀!”
江恕垂着眼睛,抚在她脸颊上的棉巾变成了掌心,他未及说话,常念便拉着他的手道:“日后我指定不挑食了,我顿顿大鱼大肉,日日早起练五禽戏,还有那什么拳,我都学!定将身子养得硬梆梆的!”
好一番壮志豪情。
江恕笑了:“要是到时做不到,怎么罚你?”
坦诚来说,光是早起一条,就难。
第102章第一年红包呢??
常念信心满满,拍着胸脯道:“要是做不到,随你怎么罚。”
江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话,我记下了。”
“当然!”极度的悲情与豁达的乐观,有时候并不冲突。
随后,常念又练了两遍五禽戏,身子却有点难受起来,她不肯信,还要练,江恕无奈地握住她肩膀,俯身看着她眼睛:“今夜你便是练上十套八套,也不能立时就好。”
当初学骑马,她也是这般,才学会上马就嚷嚷着会骑马了,孩子心性,快活而单纯,令人哭笑不得。
江恕摸摸常念的脸颊,又温和道:“慢慢来,也不许胡思乱想,今夜先好好歇下,成不成?”
常念抿抿唇,终于垂头道:“成吧。”
“阿念听话,我允诺过你的事情,必定办到。”江恕亲了亲她浅粉色的唇角,低沉醇厚的声音总这样令人信服和心安。
铁面硬汉此刻,也只剩下通身的柔情了。常念想,倘若有日后,定要千百倍地回报他。
转眼已是二十八了。鹅毛大雪连日纷飞,西北早已进入最寒的时节,概因除夕将至,街巷集市人来人往,越发的热闹。
罗姨娘老早就列了清单吩咐仆妇去采办年货,整个宁远侯府装点一新,喜气洋洋,夜间拿账单去找芦嬷嬷支取银钱时,罗姨娘多嘴问了句:“许久不见殿下,想得很,不知殿下身子如何了?”
芦嬷嬷打量她一眼,递了银钱,没说话。
罗姨娘自讨没趣,讪笑道:“那您先忙,我就先下去布置了。”
常念推门进来,正迎面遇上罗姨娘,她露出个笑。
罗姨娘“哎呀”一声,语气又惊又喜:“天上的小仙女几时下凡来了?”
常念礼貌的微笑不由得深了些,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眸里酝着一抹显而易见的悦色。
谁不喜欢被夸呀?
罗姨娘才似回过神一般,连忙福身道:“姨娘眼拙了,原来是我们殿下!一两月不见,您竟又变漂亮了!”
那厢,江老太太走过来,远远地就听见这好听话,便拿拐杖敲了敲走在身侧的孙子:“听见没?以后这么夸念宝,她能不笑?”
江恕神色淡淡,无奈应一声:“是。”
老太太不欲同这个木头多言,已然快步进了屋,罗姨娘正说着话呢,见着老祖宗来了,顿时将差事抛去一边,收起银钱也不急着走了。
江老太太过来本来是要同孙媳商量想不想再补办一场大婚,这主意,还是罗姨娘提的。
等老太太说完,罗姨娘便热络道:“姨娘娘家那边有个说法,常言道喜事冲一冲,病气就散了,殿下您气色这般好,说不准一冲冲出来个大胖小子!”
“你这嘴!”老太太觑她一眼,拉住常念的手,和蔼可亲,“你和阿恕大婚那时在京城,祖母也没能亲眼见着,心里头总觉落了什么,唉,人老了,活不了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