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粉色的唇一张一合,语调是缠绵柔和的,像是在说些什么情话,也确实是情话:“苏先生,我好想你,你真是一个大坏蛋,明明说好的,只要我吻你,你就会睁眼,可是那一天你睡过去了,我吻了你那么久,久到你的手脚都已经冰凉,你这个大坏蛋还是没有醒。”
水汽越来越浓,凝结成滚烫的泪,顺着眼尾无声地流下。
少年看到那道泪痕,慌了神,笨拙地伸出手,想要拭去泪痕,可是他的手才刚刚伸了出去,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白棠抓住了他的手腕,在少年茫然的目光中,白棠将脸慢慢凑了上去,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是鼻尖相抵的距离,近到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可听闻。
而后白棠的唇,轻轻碰了一下对方的唇瓣。
黄褐色的眼眸一瞬间不可置信地睁大。
白棠将脸贴在对方的胸膛,倾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声,砰,砰,砰,那是蓬勃的生机,而不是衰老身躯里传出来的微弱声响。
多少次的夜里,他爬起声来,将耳朵贴在苏先生的胸膛,或者是将手指放在他的鼻下,仿佛不这样,他那颗悬空的心就不能放下。
他很害怕入眠,很害怕苏先生有一天忽然就无声无息地躺在他的身旁,大梦不醒。
这么想着,白棠就更加用力地抱住了怀中人,他的泪水不可遏制地夺眶而出,“苏先生,苏先生,苏先生……”
“我知道这是一个梦。苏先生,你为什么这么坏,之前不肯醒来,睡着后,也不跑到我的梦里来找我。”
“我真的好想你,我好怕会忘记你,没有你的日子,每一天都那么难捱,如果以后我记不得你了,那该怎么办?所以你一定来经常来梦里看我,好不好?”
“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好不好?”白棠哭到全身颤抖起来,他哭到呼吸有些困难,双手微颤着环抱住怀中人,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在漫长的沉默中,一声极轻的,音色微哑的男声传来:“……好。”
那个“好”字被念得有些费力,听起来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然而对于一个第一次说人话的妖怪来说,发音已经十分标准。
于是白棠就满足地,沉沉地睡去,只留少年静静坐在浴室的地上。
灵智在飞速地开启着,所有接收到的复杂而断断续续的情感被整合到一起,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被处理分析。
少年沉寂了半晌,做的第一件事把浴巾披在了怀中人的身上。
在他灵智渐开时,心中浮现的第一道情绪,是关心,关心那个人的身体,这好像也预示着,从今往后,他平生的所有欢愉和忧虑,都和那人紧密相连。
墙面上的水雾汇成了水珠,一滴又一滴无声地流下,少年低下头,凝视着青年来着泪痕的面容,对方哭得眼尾泛红,鼻头也起了一点淡淡的粉红色,很好看的粉,像三月的桃花瓣落在鼻尖。
他迟疑地伸出手指,用指腹轻柔地抹去脸颊上的泪痕,而后再低头看了看指尖,看着上面微微的潮意。
很奇怪的是,他的心尖也被这种潮意挤满了,濡湿了,有点酸酸胀胀的,他现在并不明白这种情绪叫心疼,并不懂得自己现在在心疼,他只是呆愣地看着自己的指尖,黄褐色的眼眸浮现迷惘之意。
所有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飞速转过,成精前的记忆是枯燥乏味的,一下子就咻得过去了,也不会让人留念,而后是他不小心吃了灵草,被守护灵草的妖怪所伤,本来是必死的情况,然而头脑中一直有一道声音在指挥着他,于是他最后九死一生逃了出去。
后来又遇到了雷劫,再后来是将死之际,碰到了……那个漂亮大妖怪。
原本黯淡无光的记忆忽然就明亮起来,那个青年的存在,就像光之所在,让人目不转睛地追随着对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记忆最终停留在对方闭目吻来的模样,那样温柔的亲吻,深情而迷人。
少年将指尖放在自己的唇上,想要回味当时的感觉,然而那是一个一触即离的吻,就像蝶一样忽然飞向一朵花,又忽然飞走,连留给人回味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着,少年在黑暗中一直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一动不动宛如雕塑,然而他的灵智却如飓风般飞速开启,当最后一小片水雾化为水滴流下时,黄褐色的眼眸猛然睁开——
属于孩童般的懵懂悉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澄澈的清明。
我是狐妖。
我喜欢我的救命恩人。
但他好像有喜欢的人了。苏先生是谁?
少年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怀中熟睡的青年,他看了许久,怀里的人是熟睡的模样,当这个人闭上眼后,冷寂的气质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恬静。明明是对方挑起了这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此刻却置身事外好不惬意。
少年在寂静的黑夜中轻声问道:“苏先生是谁?”
“你是谁?”
少年怔怔地看着对方的眉眼,那是桃花秋水般的眉眼,倾倒众生的容貌,他和这个人离得那样近,却又离得那样远,一切都似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即,甚至于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可对方又知道什么,知道他不是苏先生吗?
“我……”少年的声音带着变声期般的低哑,低哑中又有着缱绻的温柔,他眨了眨眼睛,黄褐色的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