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译落座后,有些不自在,“打野味儿的时候,三弟伤了手,怕回来受责怪,找由头多住了几日。”
“怎么回事?”程询打量着二弟的神色,笑道,“是不是又打架了?”二弟三弟打小因嫡庶之别经常掐架,长大后磕磕绊绊不断,只是都不敢让长辈知晓。
“……”程译汗颜,犹豫片刻,老老实实地道,“的确是。我不是在那边养了一条大狗大黄么?打野兔的时候,大黄特别灵。大哥你是知道的,不也很喜欢它么?
“但是它跟三弟没缘,见到三弟就狂叫,三弟也特别讨厌它。
“那天下午,我们出去打野兔,三弟带着弓箭,不射野兔,居然对着大黄招呼。一次没成,还想来第二次。幸亏我离得近,大黄又机灵,不然还了得?
“当时气得肺都要炸了,就……用弹弓把他弯弓的手打伤了。
“之后我吓唬他,要是把这件事告诉爹娘和你,我见他一回打一回。
“然后,他老实了,闷在别院养伤,我继续带着大黄玩儿了几日。”
程询听完,笑了笑,“你也是多余,跟三弟动辄就打架,何必一起出门?”
程译嗫嚅道:“有他一起,挨训的时候不也有个伴儿么?你又不肯带着我出去……”
程询轻轻地笑起来,“去给娘请安没有?”
“还没。”程译犹豫着,“眼下不方便。”
“怎么说?”
“……”程译神色很别扭,“娘好像跟林姨娘闹过别扭,张罗着给三弟添个……添个通房。三弟一回来就听林姨娘说了,这会儿去给娘磕头,求娘收回成命。”
这件事,程询并不知情,扬了扬眉,站起身来,“不管那些。我带你去拜见姜先生。”
程译面上一喜,“好。”
“我求姜先生日后悉心教导你,老人家同意了。你怎么想?”
程译大喜过望,“我当然愿意了。”说着深深作揖,“多谢大哥为我费心。”
“乱客气什么?”程询笑起来,拍拍二弟的肩,“走。”
程译用力点头。
此刻,程谨满脸通红地走出正房。
林姨娘快步迎上去,“怎样?”
程谨低声道:“没事了。母亲说既然我一心向学,实在不想分心,便以后再说。”
林姨娘抚了抚心口,“这就好,这就好。”
“姨娘,”程谨苦着脸看着她,“您往后别招惹母亲行不行?你们俩斗法,遭殃的可是我。”
“怕什么?”林姨娘杏眼微眯,“你求情不管用的话,我就让老爷发话,不信她敢不听从。”
程谨叹口气,弯腰揉了揉刚才跪得生疼的膝盖,拔腿走人,“我回外院了。”
听说姑母回娘家小住,正在姐姐房里,怡君立时喜上眉梢,回房换了家常的小袄棉裙,脚步匆匆地寻过去。
廖书颜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见她进门,笑了笑。
“姑母。”怡君上前行礼问安,“若知道您过来,我一定不会出门的。”
“没事。”廖书颜对她招一招手,“出去玩儿了?”
“嗯。”怡君走过去,坐在姑母下手的椅子上。
廖碧君给怡君斟了一杯茶,道:“方才正跟姑母说你小时候的趣事呢。”
怡君笑,“我小时候有趣事么?”
“怎么没有?多的是。”廖书颜笑笑地道,“大夏天里,偏要穿钟爱的一件秋裳,不给穿就闹个不停,吴妈妈给你折腾得满头大汗,恨不得哭一鼻子。”
廖碧君笑出声来。
怡君想一想,也笑,“难为姑母还记得。”
“打小就喜欢好看的人和物件儿。”廖书颜笑着抚了抚小侄女鬓角的发丝,“我开玩笑,说既爱美,又只有俊美的少年郎能入眼,怕是嫁花瓶的命。你老大不服气,说花瓶不尽相同,有的只是摆设,有的可是既好看又禁摔。那会儿才多大啊?也就六七岁吧。”
怡君扶额告饶:“姑母,您这是想让我刚坐下就走吧?行啦,别揭我的底了。”
廖书颜笑意更浓,“不是揶揄,你说的有道理。”
怡君岔开话题,“您这次来,可一定要多住一段日子。”
“自然。”廖书颜转头看着她,眼神慧黠地眨一眨眼,“年前再回婆家。我这几年,帮着婆婆、二叔、二弟妹忙里忙外,着实累狠了。官员还能告假呢,我怎么就不能歇息一段日子?”
怡君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廖碧君没留意到这些,只觉得姑母这次回来,待她们的态度与以往有所不同,随意亲切,无形中亲近几分。
这是好事。她很开心。
廖大老爷回府之后,真如廖书颜所说的,亲自帮她安排住处,指派了两名管事妈妈打理衣食起居。
廖大太太满脸阴霾,把两个女儿唤到房里,狐疑地审视片刻,见怡君居然容光焕发的,问:“是不是你背着我把那位姑奶奶请来的?”
怡君笑盈盈道:“姑母愿意来,谁也拦不住;若不愿意来,谁请也没用。”
“是不是你?”廖大太太追问。长女没那么多鬼心思。
“我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情面?”怡君神色无辜地道,“上午做功课,下午出门遛马,哪儿有空去请姑母?若只让下人传话,怕连蒋府的门都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