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君听说这些之后,细品一番,展颜而笑。
官员职位任免调动期间,皇帝又排众议提携了一个年轻人:与程询同榜的探花董志和,命其入户部行走,任郎中职。
董志和寒窗苦读期间,与程询素无来往,入翰林之后,二人慢慢显露出政见上的不同,例如是否开海禁,程询立场坚定地支持开海禁,董志和相反;例如给一些地方上的百姓减免赋税的年限、着力发展更好的事由,二人所想也是南辕北辙。
不过,程询对这人始终有一份尊重。董志和亦如此。
眼下,皇帝着意提携董志和,是出于用人之道:看中谁,要么就寻机打压一下,挫一挫年轻人的锐气,要么就安排一个有实力的对手,相互磨练。
谁赢了,谁就是真正堪用的栋梁之才。
程询明白,董志和亦明白。
改变太多,自然会引发新的格局,新的际遇。这正是程询希望看到、经历的。在前世,董志和该是被厉骞打压下去了,位置一直不上不下,今生展露的才能倒是不可小觑。
有这样的真正的对手,他唯有喜悦。
在官场,从来就没有胜券在握的时候,他也不需要笃定的胜利。只有在胜败之间运筹帷幄的时候,才是最有趣味的时候。
第77章荣华路
077荣华路1
趁着进京述职的机会,苏涣、苏润兄弟二人来到程府。
正是上午,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程夫人见到两位兄长,泪盈于睫,是欢喜,亦是感伤。程清远离京远游之后,她与娘家信件不断,是大哥二哥不断地给她摆轻重,她才能够尽快看淡那件事。
苏涣在信中说:这样其实再好不过,位高权重的人,又未到年老之时,忽然赋闲在家,没病也要闲出闷出病来。
久握权势的人,若不离开家门,不远离庙堂,谁能做到全然放手?万一父子两个再起分歧,反目成仇也未可知。
苏家能给次辅夫人、外甥撑腰,却不能给赋闲的程清远发妻、长子撑腰——胜之不武。到时候,父子两个便是闹得水火不容,苏家也只能袖手旁观,到那地步,她保不齐就会夹在夫君长子中间,两面不是人。
与其在同一屋檐下长期提心吊胆这些,倒不如如今这样,彼此都自在。
苏润的话则是简单明了:夫君、儿子,你只能选一个,是命,认了吧。
不管怎样,两个人还是很担心妹妹,怕她在后续信中报喜不报忧。此刻相见,见妹妹气色很好,面容不见一丝憔悴、晦暗,总算放下心来。
“快派人把孩子抱来。”苏润道,“只听你在信里说,我就心痒痒,早就盼着这一天,陪着大哥进京,亲眼瞧瞧。”
苏涣附和地颔首,“今日不是休沐的日子么?孩子们在没在家?”
“在家。”程夫人笑道,“阿询在给小徒弟上课,怡君在料理家事,等会儿再知会他们也不迟。”说着起身往里间走,“孩子就在这儿呢,上午除非我出去串门,不然都是我哄着。”
苏润笑道:“那你这祖母做得倒是那么回事。”
程夫人就笑,“不都说隔辈亲么,怡君也愿意让我哄着孩子。”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很明显,妹妹与怡君真就如信中说的亲如母女,要不然,没有哪个儿媳妇能全然放心地把孩子交给婆婆——都是过来人,记得自己的妻子在孩子小时候的紧张兮兮,对谁都不放心,离开一刻都魂不守舍。
苏涣笑道:“你这儿媳妇,也是随你吧?我记得听你大嫂说过,阿询小时候,你就总让你公公婆婆哄着。”
“要是这么说,那不是往我脸上贴金么?”程夫人笑道,“总归是那孩子体贴人。”
“你知道就行。”苏涣笑道,“我这也是怕你做了祖母,对什么事都底气十足,觉着孩子们做什么都是应当应分。”
程夫人横了他一眼,“这还用你跟我说?”
苏涣无奈,对妹妹扬了扬眉。
程夫人引着两个哥哥走到里间。
天赐睡在大炕上,与程询一样天生微微上扬的唇角,不笑也似含笑,睡相不知多甜美。
“跟阿询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眼睛长得相像么?”苏润轻声问道。
程夫人却道:“我瞧着比阿询更好看。”
苏润笑起来。
苏涣则压制不住心头的喜爱,小心翼翼地把天赐抱起来,柔声道:“来日一定又是一个程询。”
程夫人莞尔。
红翡进来通禀:“二爷、三爷、二奶奶来给二位舅老爷问安。”
苏涣闻言,小心翼翼地把天赐放回到大炕上,和二弟、妹妹去了外间。
小书房里,程安、程福站在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程询和修衡。
程询站在画案前,一面作画,一面缓声读《棋经》的虚实篇给修衡听。
修衡坐在一旁的小书桌前,一面习字,一面聆听。听了几遍,说:“师父,我记住了。您给我讲解吧。”
程询和声说好,逐句讲解给他听。
师徒两个经常会这样,教的、学的同时一心二用。
程询教修衡的,是正统学问和杂学一同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