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母女俩在前头说说笑笑地走,文成周便缓步跟在后头,清俊的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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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金秋重阳,按着风俗要出游赏秋,登高远眺。奈何汴州地处平原,京城周边实在是没什么崇山峻岭。
先帝听信道士之言,为改风水地势,曾下令从全国收集奇石异木,历时四年在宫城东北隅造了寿山艮岳,奇峰怪石嶙峋,古木参天,珍禽遍地,亭榭池馆不可胜数。
只不过艮岳外面朱垣绯户,还有禁军看守,寻常百姓是无缘入内的,也只有皇室宗亲,高官贵宦才有资格到此一游。但寻常百姓也有好去处,如那仓王庙、四里桥、愁台、梁王城、砚台、独乐冈等等,但凡有略高于周围地形,或是有楼台塔的景色优美之处,皆是郊游宴聚之人。
重阳节这日,圣上在艮岳内办赏菊大会,如文成周这样的股肱重臣自然亦在赐宴之列,圣上与众大臣在艮岳最高峰万岁山的介亭中赏菊吟诗。皇后皇太后则领着众多外命妇在南山雁池边的绛霄楼内饮宴赏花,卢筱与文玹亦在受邀之列。
最近一段时日,文玹在京城贵女中风头极盛,一时无二,不仅是因为她父亲是升迁极快,进京不足一年已成为本朝最年轻丞相的文成周,更因为她离奇的身世。听说她自小与文相公夫妇失散,被小户人家收养,自幼习武,擅长舞刀与骑射,十三岁上才回到文家的。
而本来在端午节就该入宫与宴,为众人所见的她,却因为“身体抱恙”而没有进宫,这之后整个夏季她都足不出户地“在家休养”,却先是创制了马车气垫,风靡京城,而后又与端王二公子一同找到了拐卖孩童的贼人老窝,就连国舅淮安国公的嫡孙也是她救回来的!
可她却偏偏从不出现在京城贵夫人们的各种宴会上,因此成为京城中最神秘,最引人遐想的小娘子,真是把贵夫人们的胃口吊得十足。
据镇国公府的谢三夫人所言,文小娘子是个美人,可谢三夫人是她堂姨,自然不会说自己外甥女的坏话。
另据最近刚见过文小娘子的刘夫人所述,原话是“长得不差”。刘夫人的宝贝幺子是被文小娘子救回来的,想想就知道,这多半是客气话罢了。毕竟乡下小户人家养大的,又是自幼习武,天天在户外风吹日晒的,能是美人么?整个夏季都闭门不出,焉知不是因为她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呢?
今日总算是得见这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文小娘子风采,却与众夫人想象中黝黑粗壮、膀大腰圆、举止粗鲁的模样完全不同,竟真的是个大美人!
在以白为美的京城贵女中,她肤色虽算不上最白净的那一类,却胜在细腻光润,白皙中微透粉红,更胜在五官秀美端丽,又不失英气。今日穿一身霜白细纱半臂,内衬藕色罗衫,水色十二幅挑银线湘裙,披着天青绣银荷花纹披帛,显得清丽脱俗,明艳照人。
众夫人不由感慨,果真是龙生龙凤生凤,文相公与文夫人那般的人物,生出来的女儿也是集二人所长,既有文相公的智慧机变,又有文夫人的好相貌好气质,还多才多艺呢!
宴席上不断有贵夫人过来与卢筱说话交谈,笑眯眯地询问文玹日常,顺便近距离地打量观察一番,尤其是家中有适龄郎君的,已经做起了与文家结亲的盘算,那问的就更详细更繁琐了。
陪坐在太后那一头的刘夫人,望着文夫人这头流水般不住来去的贵夫人们,心中暗暗冷笑一声:都是白忙活!
文玹不胜其扰,陪坐了一会儿后便向卢筱提出,想去一旁雁池赏花。卢筱微笑着点头允了,只是叮嘱她不可走远。文玹答应了,便带着阿莲与咏夏往雁池边去了。
卢筱自己亦不喜这些应酬,奈何女儿过了年就要及笄,正是开始谈婚论嫁的年纪,就算阿玹嘴上说着不会接受别家的亲事,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真的就撒手不管了,该结交的人家还得结交,该了解的年轻郎君还得了解,至于成不成,那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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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玹沿着雁池边缓步而行,池中本有莲荷婷婷,但此时已是深秋,别说花了,就是荷叶都已开始残败。
为了今日赏菊,池中荷叶枯败者都被尽数剪去,另以浮板托载一盆盆秋菊,让其环绕雁池,形成一片水上的绚烂花海。
文人骚客爱菊赞菊,文玹对菊花却没什么特别喜爱,只是远观湖光山色,总比坐在宴席上应付各府的夫人要来得自在多了。
她今日会来艮岳,孟裴早就知道,他还告诉她,太后与皇后安排的宴席在雁池边,若是她能寻机离开,便朝雁池边的瀑布走,在瀑布附近有座嚷嚓亭,取“鸟鸣嚓嚓”之意。他会在亭中等她。
文玹走了一段,果然瞧见一角黛瓦从葱翠之间露出,再往前走了十几步,绕过一片竹林,就见到了嚷嚓亭。
只不过亭中等候的,并非孟裴,而是数个小娘子,皆绮罗珠履,衣香鬓影,女使侍婢环绕,应是相熟的皇室宗族或高官贵女结伴来亭中赏花观景的。
文玹便径直从亭子边走过去了,她想孟裴若是见亭中有人,知道她不会进去,定然会在嚷嚓亭附近等她。
果然走过嚷嚓亭百十步后,就瞧见前方的苍翠竹林中,有一抹淡淡天青之色,她加快脚步过去,还没到跟前,就见孟裴从竹林中迎了出来。
青玉冠,墨玉簪,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朝她走过来,微笑着道:“真巧。”
文玹不觉莞尔,亦道:“真巧啊孟公子。”
咏夏暗中翻着白眼,鬼才信你们真是巧遇呢!阿莲则是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心中赞叹着,孟公子与小娘子可真是一对璧人儿啊!
文玹见他穿着窄袖直裰,左手露在外面,并未包扎,便问道:“伤好了?”
孟裴举起手给她瞧。她仔细看了看,伤口已经收口结痂,只留一道寸许长的浅褐色细疤,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嚷嚓亭虽是观景佳处,又有许多珍禽雀鸟可赏玩,但亭中有旁人在,他们便并肩沿着雁池往瀑布附近而行。文玹见瀑布水盛,从岩壁飞流直下,银瀑如练,不觉好奇:“最近雨水并不多,这几日都是晴天,瀑布水量怎会有这么多?”
孟裴抬手指着高处道:“山顶其实有深池储水,圣上临幸之际便令人开闸放水,这才会有飞流直下三千尺。”
文玹恍然失笑:“原来是人工瀑布。”
孟裴轻笑道:“这深池水量也只够一个时辰放水,待到水放完,这飞瀑白练也就消失无踪了。不过今日赐宴百官,应该会有人不停往里加水,总能多放一阵子。”
文玹感慨道:“知道其中奥秘后,一看见这瀑布,就会想到背后辛劳之人,就不觉得这瀑布有多好看了。”
孟裴道:“是我不好,不该告诉你让你扫兴了。”
文玹摇头道:“你不过说出了真相,那有什么不好?”
说到真相,她想起爹爹查到的事情:“昨晚爹爹对我说,古二上山前的一年里,也就是延兴二年至三年初,太原府并无武官遭遇刺杀横死,就连文官也没有。他便调出当年其他州府的案卷,发现应天府倒是有名官员在延兴二年十一月被杀,凶手至今未捕获归案。且那名官员的头颅被人砍去并带走,若非深仇大恨不会如此。”
孟裴神色一沉:“应天府?被杀者何人?”
“宋州都监宣节校尉蔡宏。”虽然依元德所言,古二应是太原府人氏,未必与应天府蔡宏被杀有关,但蔡姓与崔六叔所回忆起的那名官员姓氏相同,在目前并无其他线索的情况下,也值得一查。
文玹继续道:“我爹既然查到蔡宏被杀一案,便细查了同州府的案子,发现就在此案发生之前半年,同为宋州厢军的副都监曾觉因为虚报兵员、贪没军饷等数罪入狱。而曾觉亦作为蔡宏一案的重要嫌疑被通缉追捕,至今未被捕获归案。”
孟裴讶异地重复一遍:“曾觉?不是姓郝?”
文玹摇头:“不是郝,是曾,但他名觉。古二化名为胡觉义,也许他用了真名,再加上一个义字。”
孟裴眉头不由深锁。文玹望着他,不由好奇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孟裴正欲开口,却听身后十数步外有道清泉般悦耳的女声响起:“阿裴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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