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他爸爸被警察锁上手铐带走,他妈妈承受不了而精神失控,在一天深夜里割腕自杀。
不到半个月,他成了孤儿。
段昂时常在想,如果在十岁那年,他第一次看到妈妈和别的男人睡在一起,就把这事说了出来,而不是一言不发地转身进自己房间。
那么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段昂无法待在那个家,只要一进门就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他干脆把那套复式公寓卖了,一半的钱赔给了那男人的家属。
他搬到了小时候住的房子,那是他父母刚结婚时买的,用现在的眼光看可以说非常破旧了。可于他而言,他们家最和睦的一段时光,就是在这间房子里度过的。
他也不怎么学了,打游戏,逃课,就一天一天地瞎过。
这破小区的路坑坑洼洼的,一到下雨天就脏兮兮的,水沟里漂浮着塑料袋和烂菜叶子。
段昂有时看着,觉得自己大概也要烂在泥沼里了。
结果突然的某一天,他被拜托下楼去接个人。
太阳初初升起,白茫茫的雪地映照着稀薄的晨光,少女一身白色羽绒服,他一转过身,就撞进她那双清澈明亮的杏眼里。
他会忍不住想对她好,但真没有奢求从她这里得到什么。
段昂知道,她成绩优秀,以后一定会考到别的城市,念一所非常好的大学,到那时他们就不再有什么牵扯了。
而她待在这里的两年,他认识她,得到她偶尔的陪伴,就已经足够了。
但这样一个傍晚,小姑娘站在他面前,仰着脸,小心翼翼的语气劝他去考个大学。
他没有说话,好一阵沉默。
纪因低下头,有些沮丧地咬了咬唇,就在她感觉这个话题要无疾而终时,身旁的少年忽然开了口。
他问她:“纪因,你想考哪个大学?”
“诶?”纪因抬头看他,回答道:“我想去C大。”
段昂弯了弯唇:“我知道C大,它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前几,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能考上。”
他垂下眼,将自己不那么好的一段过往坦诚告诉她:“纪因,我高二几乎都没有学习,成天打游戏,那些新的知识我都不会。”
纪因听他这么说,以为他想放弃,急忙道:“不是还有一年时间吗,只要努力,什么都有可能的,何况你还那么聪明!”
段昂看着小姑娘为他着急的模样,笑了声:“你别急,先听我说完。”
“我是有些聪明。”他在这点上也不谦虚,想起她刚才夸他,心情还非常不错。
“但聪明的人不少,人家稳扎稳打学了两年,我少一年,然后考得一样好,可能性真不大。”
他黑漆漆的瞳仁看着她,笑着问:“要是我最后考不上C大,考个C市里别的大学行吗?”
纪因愣了愣,反应过来后,那双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
她使劲点头,语气雀跃:“我在C市待了十几年,对那里特别熟,哪哪儿又好吃的,哪哪儿有好玩的我都清楚,等到我也考过去了,我就带着你到处玩。”
“对啦,C市有很大的一座摩天轮,晚上坐这个看江上的夜景特别美。还有那个……”
说着说着,纪因想到什么,突然止住了话头。
段昂听得正起劲,扬了扬眉:“还有那个什么,怎么不说了?”
纪因脸有点红,低头看着自己脚尖,不好意思道:“你比我高一届,要是去C市,也是你先考过去呀。一年的时间,你估计都把C市玩遍了,哪里还需要等我带着你。”
是她刚才开心过头,都忘了这一茬。
段昂笑了下:“那你说的那些地方我一个都不去。”
“嗯?”纪因疑惑眨了眨眼,抬眸,和少年漆黑的眸子和对视上。
溶溶月色下,他的唇勾起,笑意在眼里荡开,嗓音磁沉而认真,一字一顿的——
“我等你考过去了,让你再带着我去。”
第21章晋江文学独发我有空
晚上,段昂回到家,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塑料箱子。
箱子一碰都是灰,他掀开盖子,里面是从高一到高二的所有书和练习册试卷。一部分碰过,一部分崭新的。
段昂拿了块干净毛巾,微微打湿,一本一本把上面的灰擦干净。
他抽出一本高二必修三的数学书,坐到桌子前,手里习惯性地转着支笔,从第一章程序和算法开始看。
这一本书还比较简单,就算之前没有听老师讲过,他自己花了一晚上时间,没多大困难地就把算法,统计,概率这三章内容搞清楚了。
窗外夜色浓重,很快到了凌晨两点了,段昂写完最后一道题,翻到答案那页对了下,用黑笔给自己打了勾。
然后阖了书,关灯躺上床。
距离他上一次这么认真地看书写题,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乍然间一口气学这么长时间,段昂还有点新奇和恍惚感。
黑漆漆的房间,手机屏幕发出荧白的光线,他手指戳进闹钟,设置成六点。
闭上眼,眼前又浮现出今晚的一幕。
小姑娘站在路灯下,仰脸望着他,眸子里盛了满夜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