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斯的梦境,黑白交织,狂野暴虐。和他这个人,真是一点都不像。
那圣洁禁欲的牧师袍下,强韧又妖娆的身体,献祭一般爬向他的过程,简直如同一朵花怒放又结出青涩诱人的果实。
那双痛苦的,渴望的,碧色眼睛,暧昧又狡黠,比他白天那副样子真是要有吸引力多了。
只不过,姬清对拿鞭子抽人这种玩法,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喜欢肉体的痛苦的话,直接往死里抽一顿不就得了。
被勒住脖子的主教大人,仰望的眼睛里露出危险的冰冷来,窒息死亡的痛苦,叫他脸上刻意的柔弱魅惑全都不见了。
“喜欢吗?”姬清垂下眼睛,居高临下,冷漠无情的睥睨眼神。
挣扎,狠厉,迷惘,祈求,坚韧,恐惧,享受。
在那双碧色眼睛的主人脸上,一一闪现。
然后,姬清松开了手。
劫后余生的男人,并没有得到最终的释放,咬着牙野兽一样急剧喘息着。歪着头恶意的笑,猛地反扑过去,将一丝不苟端坐于上位的男人压在身下。
狩猎的天性,叫他兴奋的手都在发抖。
身下的人,却变成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一脸惊恐不敢置信的男人。
路易斯手里的鞭子缠在那人粗壮的脖子上,干脆利落,如同演练了很多次的那样,结果了他。
路易斯彻底平息下来,从这熟悉的,不止一次的梦境里。
姬清轻轻的笑了:“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这一丝不苟,高贵禁欲的恶魔,从身后为他披上衣服,牵起了路易斯的手。
站起来的路易斯,茫然又冷厉的回望着,如同一个长期被虐待的倔强隐忍的孩子。他的面容,也变成了十几岁时候的样子。
在冰冷森严,严谨尊贵的教廷,被那位著名的,人人敬仰畏惧的伟大主教,日日抽打侮辱的,十几岁时候的路易斯。比现在的伊诺还要天真无知,纯洁无辜到近乎可耻。
路易斯当然是,很早以前就杀了那个人。
不止一次。
后来的很多很多的梦里,他也像方才一样,毫不犹豫,毫不手软,没有任何动摇的,杀了他。
乃至于,路易斯一直很奇怪,自己为何还会梦到他?
“我,做得很好?”他喃喃的重复着姬清的话,却不知道,自己脸上的神情,仿佛是快要哭出来了一般脆弱。
姬清的手轻轻覆盖他的眼睛,任由那温热的泪水濡湿他的手指。
他的声音温和又平静:“很愤怒吗?这里毁灭的元素多到,几乎可以诞生一个新的低级魔神了。可你已经复仇了,你做得已经很好了。”
“还不够,这里,”路易斯拉着姬清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这里需要痛苦,持续不断的痛苦的刺激,才能品尝到,一点欢愉。”
无论是别人的痛苦,还是他自己的痛苦。
好痛苦,所以,谁都好,快来救赎他吧,或者,折磨他。
手指下的天使一般纯洁无瑕的面容,开始变得成熟起来,连嘴角的脆弱也变成慵懒的笑。
路易斯的声音悠然如唱诗:“我的心灵,受不得半点刺激,我的肉体,大可以随意摧毁。强大又尊贵的魔神大人,请您,随意宠爱于我,惩罚满足这具罪恶的身体。”
“你还真是,虔诚的令人感动。心灵属于上帝,肉体归属恶魔吗?”
就像他梦境里的黑白世界。泾渭分明。
一面佯装出无辜脆弱的受害者少年,柔弱纯洁如祭品一般;一面暴露黑暗病态的一面,扭曲又危险。无论哪一面,都是极为吸引魔神的绝佳利器。
可惜。
虽是极为高明的陷阱,但是却下错了饵。
姬清捏着他清俊绝伦的下巴,狭长犀利的眉眼沁出一点绝对的温柔:“在下只对你的灵魂感兴趣,无论它是什么颜色的,无论它属意谁。”
姬清松开手,退后一步,和那面带笑容,不置可否,极端圣洁,也极端黑暗的主教大人,平静对视。
无数的梦境碎片,在这瞬间寸寸皲裂,雪花一样飘落无踪。
最后,各自醒来。
面对墨尘寰对于梦境的询问,姬清还沉浸在路易斯的黑白世界里,下意识忘记疑惑,为什么这么晚了,方士大人还在这里的古怪。
“我听说,教廷那边有一种奇异的修行方式,类似于一些僧侣的苦修士。那就是灵肉分开。肉体承受的痛苦磨难越多,灵魂便越圣洁无垢。甚至发展到,将肉体奉献于恶魔,以自己的灵魂为封印,驱使魔神的能力为光明所用。不知道墨先生,对此是如何看待的?”
“比起我是怎么看待的,我更感兴趣的是,被禁锢在这里的你,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突然就对教廷协会起了兴趣。”
墨尘寰手指轻轻划过牢笼的阵法纹路,目光却漠然无波的注视着姬清。
姬清平静坦然的回望着他,月光下的眼神,温柔又微凉:“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妖魔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你若尝过他对你的温柔以待,即便心知这只是虚情假意的算计敷衍,一旦他收回,就再也难以面对这冷漠疏离的现实。
心中反噬的恨意妒忌,一点点啃食着人的理智。
墨尘寰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你从谁的梦境里回来?那个除了天真无知就毫无可取之处的小少爷伊诺?不对,他不可能告诉得了你这些,那就是路易斯了。真能干,死在他手里的魔物可是和人一样多的,你能全身而退毫发无损,得多亏他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