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天坛之盟,又是三铁律,叶易安还真是长见识了。不过这话究竟有几分可信还真是难说,“清风道长说所言我自然是信的,但方大人那里可就不好说了,毕竟是事涉合家安危,谨慎些也不为过吧?”
一听到方竹山这个名字,清风自然就想到了上午那一场极不愉快的会面。昨夜近乎半个州衙化为齑粉之后,方竹山对广元观的不满已经到了极致,若非有真一观虚静都管居中劝和,只怕他弹劾虚谷及广元观的奏章都已发出了。
寻他说话,岂非自讨没趣?想到道门与朝廷各级官衙之间微妙的关系,饶是清风也只能在心底郁闷一叹。
这次的会面无果而终,叶易安没能得到红眼人的切实消息,清风也没能将这批五派的生力军纳入广元观的掌控范围。
送叶易安出去时清风不断强调,襄州境内凡涉及到修行界的人与事均应归于广元观管辖,此次州衙越过广元观从五派招募修行者实属越权。只是考虑到襄州最近的形势比较特殊,方才对此事不予追究。
待广元观清理了魔门余孽腾出手后,州衙应即刻遣散五派子弟,若不予遣散则应将管理之权移交广元观。在州衙暂时统领五派子弟其间,当监督尔等若非必要不得在城池之内、百姓面前动用丹力术法,以免惑乱人心……
清风说了许多,目的都是为了申明广元观的权限及权威。对此,叶易安也不与他争执什么,但只点头而已。
到了山门处,清风说完,叶易安正要走时,蓦然转身问道:“观中可有号为清云的道长?”
“清云道长外出游历已有年余,最近也该回来了”
闻言,叶易安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便告辞离去。
清云便是四年前将他送入黑狱,亦是那个在文书上花押建议将他“在押”的道人,现在终于有了关于他的明确消息。走出广元观的山门之后,叶易安无言的将手紧紧攥了攥。
回州衙的路上,叶易安无意间看到路边一家漆器行外挂着“福泽”的店招,当下便走了进去。
这几日在他一手主导的全城盘查中,只查出一个既是江南西道辰州人氏,同时又姓言的言如意,此人在襄州经营着一家漆器行,同时还开办着一家粥场。
粥场与漆器行是同一个名字——福泽。
因文报中说言如意是个年仅双十的女子,两年前就到了襄州,且“言”在辰州本为大姓,是以叶易安对她并未太在意。只是此刻既已到了门前索性便进去看看。
唐时襄州人善为漆器,天下取法,谓之襄样。此时天下人所用之漆器,十之六七乃是出自襄州,不仅唐人喜欢,尤其深受域外各族的欢迎,被爱称为“库露真”
“襄州做漆器,中有库露真。持以遗北虏,赞叹若有神。每岁走其使,耗费如云囤……”以上诗句正是襄州漆器行销域内外的显证,作为天下知名的漆器之都,襄州城内以此为业的商贾贸易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家名为“福泽”的漆器行只是中等规模,进去转了一圈后实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叶易安要见言如意,伙计言说掌柜在城郊的福泽粥场。
这敏感时刻叶易安并无出城的打算,闻言正要出门回衙时,却听店中一客人惊叹声道:“好精妙漆工,好雅致的图样”
随意扭头过去看了看,就是这一眼让叶易安的脚步陡然停了下来。
那客人手中拿着的是一面漆盘,红底黑面,盘面正中有一副图画,画中绿水青山,娇嫩中透出无限春意的杏花正在三月的迷蒙烟雨中皎皎绽放。
好一副江南杏花烟雨图,恰与昨夜素裙女子那方锦帕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便在这时,有伙计上前小心翼翼的从客人手中接过了漆盘,含笑赔礼着解说此盘乃店主人特意定制自用的,并不外售。
听到这里,叶易安双眉一扬,径直出了漆器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昨夜那突然出现劫走红眼人的素裙女子十有八九便是言如意。
只是现在该怎么办?其实让叶易安踌躇的就只有一件事——要不要通知广元观?
昨夜虽只是惊鸿一瞥,但素裙女子的修行境界极高已是毋庸置疑之事,若无广元观道士援手,实在难策万全。但问题是若真让广元观参与其中,此次行动的主导权必为其所夺,纵然能寻到红眼人,入不了自己之手又有何用?
沉吟思虑了一会儿后,叶易安最终有了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