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房屋破碎,屋内悬挂的长可及地的厚重帷幕也随之落下在地上堆成半人高的一团,藏身其间的叶易安见到这炽白光幕时既感大惊,又稍稍松了口气。
算上断崖之夜,这是叶易安第二次亲眼见到真丹期修行者出手。方竹山啊方竹山,这城府实在太深。
这个可称异端的方家子弟究竟什么来头?其修行境界已然高到吓人的地步,怎么自己却从未听说过?他并不在襄州活动?
脑子里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继而他便心思电转的想到了别处。
至此,广元观的种种反常的根由已经暴露无遗——这帮疯子居然真是围攻刺史府了。
面对如此疯狂的举动,叶易安原本的计划只能是尽力救走小胖子,这是他能力的极限,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自不量力之人。虽然方竹山若真死了会使其失去依仗,进而失去对付清云最大的助力,实在太过于可惜,却也没有什么办法来力挽狂澜。
但现在有了这个来历不明的真丹期高手坐镇就不一样了,只要能保全住方竹山,不管广元观还有清云发什么疯,用的什么理由,做下围攻刺史府的事情后,就不啻于把天捅了个窟窿,后面就有了无数或可寻觅到机会的变数。
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只要保住方竹山顺利度过这次致命的危机,亲手对付清云这个原本还是遥遥无期的目标就近在眼前。
因为那来历不明的葛袍男子显露出真丹期的绝高修行境界,叶易安应对局势变化的计划也随之而变。原本潜入府中时只希望能救走小胖子,现在却是要尽力保全方竹山。
看到这个色呈炽白的光幕,吃惊的绝非叶易安一人。光幕之外,清云调来的红枫小筑与兰山精舍众弟子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透过帷幕的缝隙,无意从藏身处现身出来的叶易安见葛袍男子蓦然跨前一步,朗声道:“虚生何在?吾乃内廷紫极宫天家供奉道人虚相,尔等身为修行之人竟敢聚众围攻地方州衙,想要谋逆不成?还不速速退去”
闻听此言,叶易安双眼一亮,精神也为之陡然一振。
内廷,长安皇宫又可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朱雀门内三省六部及各寺监所在的皇城;另一个则是承天门内天子所居的宫城,普天之下唯有宫城之内方能被称为内廷。至于天家供奉道人,这还用多说吗?
这个来历神秘的葛袍人居然是天子身边的道人,来历如此显赫,复有真丹修行境界,其人一出,连州衙都颇有忌惮的兰山精舍与红枫小筑岂能不作鸟兽散?
这惊喜委实来的太大!
但当叶易安看到光幕外兰山精舍与红枫小筑精锐弟子们脸上的神情时,刚刚涌起的惊喜顿时被打落回去。
面对葛袍人吐出的如此惊人来历,兰山精舍与红枫小筑弟子竟是丝毫不为所动,有些人听闻此言后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明显的噱笑,看他们的神情似是早就知道葛袍人会有这样的说辞一般。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随即就见清云排众而出,招手处适才雷霆破屋的虚空巨剑高悬于葛袍人头顶,不断发出龙吟般的悠长剑啸,语声里带着丝丝颤音不屑说道:“你这遭大道正亲下法旨通缉的逆贼,时至此刻仍以此狂言欺人岂不可笑?贫道劝你莫做徒劳之顽抗,更莫要想着逃遁而走,否则伤及无辜时,只会益增你的罪孽”
清云将“伤及无辜”四字咬音极重,葛袍人适才的气势因此立遭重挫。
目睹清云紧盯葛袍人时如鹰般锐利,以及满溢着狂热暴戾的眼神,叶易安瞬时顿悟过来。
错了,他此前的想法全都错了,原来今夜清云悍然攻击刺史府为的根本不是方竹山,而是这个葛袍人!
堂堂一州刺史方竹山不过是清云用来胁迫葛袍人的人质!
葛袍人究竟是谁?
天家供奉道人还是遭大道正点名通缉的逆贼?这个问题此时注定无解了,因为在此刻此地,代表着敕建广元观的清云有足够的能力给葛袍人安上任何身份,他根本无能自辩。
清云话声方落,随着他一招手,又有十余道毫光闪过,光幕上空处陡然又多出了十多个身穿杏黄法衣的道人,驭器腾空,将光幕所在院落的上空彻底封死。
与此同时,下方处光幕四周又有数十个红枫小筑与兰心精舍的弟子从遁法中显现出来。
刹那间,广元上观、红枫小筑、兰山精舍共七十多个皆为灵丹期以上境界的修行者将葛袍人撑起的光幕密密匝匝围住,天上地下,水泄不通。
至此,情势又是一变,叶易安心神电转之间,只将目光紧紧盯住葛袍人。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时移势易,以变应变,此时,葛袍人的应对将决定着他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