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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易安与虚可的眼神一错而过,一旁坐着的李玉溪则连连招手,“道人快来,小徒这里有这一件好东西,你不可不看”
“噢,能让你玉溪公如此赞誉,那就一定是好东西了,贫道还真得开开眼界”虚可极力收敛着身上的杀意,做出一副刚闻其事,兴致盎然的样子,殊不知他这一反常态的多话本身在叶易安看来就愈显异常。
走到榆荫下的石几边坐下之后,虚可顺手拿起龟甲残片细细参详,旁边的李玉溪则难掩激动的心情站起身来,负手踱步缓缓声道:“老夫自国子学致仕之后受你这道人蛊惑转而钻研文字小学,如今已有数年矣。积数年之功,老夫几可判定这枚龟甲残片上所刻画之符号当是一类未见于《说文解字》的奇古文字”
“奇古文字?”
“是”李玉溪郑重的点了点头,“一种比之钟鼎文更古,字圣许慎亦未曾见过的文字”
比钟鼎文更古!
与叶易安同样别有怀抱的虚可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手中这枚龟甲残片的意义,扭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向叶易安,“若玉溪公法眼无差,此物真可谓无价之宝了,却不知小友是从何处所得”
叶易安轻轻抚动着手中的茶盏,迎着虚可的眼神浅浅一笑,“这是前次进京途中偶得之物,未曾想竟得老师如此看重?”
“偶得?在哪里?”话出口之后虚可才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于急促,掸了掸道袍放慢声音道:“贫道虽是山野之人,但在各地敕建道观中也有一些方外之交,或许能帮着寻觅也未可知”
道门遍布天下的势力之大就连李玉溪亦是知之甚深,闻言也将渴求的眼神落在了叶易安身上。
若此间只有李玉溪,叶易安自会如实相告,但旁边多了一个心怀叵测的虚可之后,情形就决然不同了。
叶易安随口说出一座从襄州到长安途中必经的城池名称,又虚拟出一番偶得龟甲残片的过程,且言明只看到这一枚,他说的毫无破绽,但归根结底却全是一派胡言。
听他说完,刚才已停止踱步的李玉溪失望之色溢于言表。文字学的研究不同于其它,若想解析一种当世从未见过的奇古文字,没有一定量的实物作为基础根本不可能,简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似这种龟甲残片必须越多越好。其数量越多就越能尽快出成果,出好成果。
眼见宝山在前而不得其门而入,李玉溪的失望与失落可想而知。
虚可脸上看不出什么异常,不过今天的他却多话的厉害,不断反复追问叶易安偶得这枚龟甲残片的过程细节,让叶易安应付的异常吃力。
谎言本就很难十全十美,尤其是仓促造出的谎言就更是如此,而检验谎言最好的方式就是对细节的盘问。就在叶易安应付的越来越吃力之时,虚可却突然收住话头,乃至主动岔开了话题。
因为龟甲残片的缘故,三人的这一次小聚郁郁而散。虚可最先告辞,叶易安与他作别时惊讶的发现,此前他身上针对自己流露出的杀意已在无声无息间消失一空。
《蛹蝶秘法》对此类事物的感应异常敏锐,以至于叶易安能非常肯定,虚可不是在掩饰,而是他的杀意确实消散了。
从李玉溪处回到自己的茅舍之后,虚可久久的看着骆天赐送来的那副画像—叶易安的画像,病怏怏的脸上阴沉一片。
因为那枚突然出现的龟甲残片,他满腔的杀意只能隐忍下去。以他的精明,叶易安临时而成的谎言能瞒过李玉溪,却绝瞒不过他。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不得不隐忍。
他真切的明白那些龟甲残片的价值,在李玉溪身上花费了偌大的时间与心力,为的是什么?
与这等大事比起来,别说只是一时杀机的隐忍,就是再大的代价他也会付出。叶易安终究是个死,不过就是多让其多苟活一些时日好去寻觅那些龟甲残片罢了。
虚可并不担心叶易安在此事上会不尽力,与叶易安看出了他的心怀叵测一样,他同样也看出了叶易安对李玉溪的别有所图,今天这枚突然出现的龟甲残片不过是愈发证实了而已。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所图却是一模一样,那就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可惜自己名列于玄都观的禁足令名录,禁令未撤销之前不得出长安城百里范围,天下虽大,他却连京畿道都出不去。不能亲自监控叶易安的行踪进而寻到龟甲残片真正的来源实是遗憾,而为全实力,道门内部的志同道合者又无法轻动。
想来想去,为谨慎计,虚可最终还是想到了骆天赐身上,骆家父子虽然为人奸猾,但办事的能力还是有的,希望这次他们莫要让自己失望,否则,终有一日会老账新帐一起清算。
一念至此,虚可胸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懑——他们这些一心欲要大振道门的清流为何如此艰难?还要等多久,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无束缚的放手施为?而那普天之下最大的功德——一个几乎是与道门同时诞生,绵延数百年的人间天国之理想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