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一会儿后叶易安缓缓点头。骆天赐展颜一笑,告知过十三处野观的位置与人员信息,并交割了地契后便即告辞,至此,这些野观就正式并入到了天机谷名下。
见带骆天赐进来的陈方卓要说什么,叶易安摆摆手道:“我知道此中必有古怪,却不能不接。待我看过那些野观之后再说不迟”
而后他果真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将十三处野观一一走遍。所谓野观乃是由民间自建,既无朝廷敕建的名份,朝廷也不会划拨田亩供养,若细究其性质,实属于朝廷可禁可不禁的“淫祠”范畴。
这十三处分布于襄州及其下辖各县的野观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地理位置却不错,离城都不太远;庙宇建造的虽难称恢弘,占地却大,显然锦绣盟是下了大本钱的。
若说诡异,就是这些道观分明已建成多时,但其中供奉的神祗却是一片空白,满观之中没有一尊塑像。
一个没有神像供奉的观宇算什么观宇?
锦绣盟为何要修建这些野观?
花了偌大本钱为何甘于拱手让出?
还有这神像……
看到最后,叶易安脑海中油然浮现出死鬼虚可的身影,十五年前骆天赐与他的关系就不清不楚。
一念至此,叶易安心中已隐隐有了明悟,骆天赐口中所谓的道门仙长必定是道门内鼓吹政教合一的虚可一党无疑。此时,锦绣盟将这些兰若野观交出来,祸水东引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看来锦绣盟终究是不甘于受制,也的确没有比眼下更好的脱离机会。诸般念头闪过之后,此刻叶易安心底最深的疑惑是,虚可一党为何要煞费苦心来建这些野观?
这些此刻看不出任何端倪的野观究竟能为他们提供什么?
这问题自然无解,一圈看完之后叶易安未对这十三座野观做任何处置,就好像根本没有接手一样。
看过最后一座野观后回到兰山精舍,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
“虚相仙长!”
房中那人正是陈方卓口中早已离开不见踪迹的虚相,其人面有重忧,眉宇间浓浓的疲态想掩都掩不住。叶易安正要出口寒暄,虚相先已劈面问道:“黑水大泽是怎么回事?”
他是为此而来?
见虚相面色凝重,叶易安当即正色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锦绣盟夜袭兰山精舍,天机谷生死存亡之际仓皇撤向后备基地,无意之间触发禁制,不想竟借此反败为胜。
虚相静静听完后脸色好了不少,但语气却倍加严厉,“黑水大泽乃是绝不可涉足的禁地,此事可一不可再,否则谁也救不得你。记住了?”
他刚一答应,虚相当即就要走。
“十五年不见,仙长何以来去如此匆匆?如今形势逼人,天机谷如何行事还需仙长示下”
虚相勉强停住了身子,长叹声中摆了摆手,“我实有要事,耽搁不得。天机谷……尽人事而听天命吧,若事不可为切勿强求……总之,你好自为之,莫要枉送了性命。这话一并转告高知秋,若我所料不错,后面自有用你两人之处”
言至于此,虚相又稍顿片刻后方才幽幽声道:“启杰那里你代我多用些心,尽力护住他性命”
“时间紧急,走了”,不等话音落定,虚相的身子已经开始虚化,转瞬便已消失不见。
直到他走后良久,叶易安仍有些转不过神来。虚相来的突然去的更快,前后不过几句话功夫,他有什么事居然紧急到了如此地步?
紫极宫最重要的职责便是护卫天子安危,由此处着手,难倒长安城中……
由此再反过来想,虚相在如此紧急的情况下仍然为黑水大泽跑了一趟,那神农圣殿中的书册究竟是什么物事,值得紫极宫如此看重?
转念至此,叶易安也愈发坚定了一个念头——他在神农圣殿及失落之城中的经历万不能宣之于口,否则后果难测。
踱步于香房之中,叶易安的心思也颇是忧急。虚可死于失落之城后,如何寻找师父的线索就算彻底断了个干净,面对当下如此难测的形势,他又该从何处着手?
至于天机谷……难倒真如虚相刚才交代的那般任他们自生自灭不成?
一切如层层厚重迷雾将叶易安笼罩其中,竟让他一时难以确定自己的行至。而改变这一状况的是两日之后收到的那封请柬。
这是一封异常素雅的请柬,上面寥寥数语写着请叶易安往房州定坤山一唔。
房州定坤山乃是锦绣盟老巢所在,但发出这份请柬的却非骆锦绣,第一眼看到具柬人处填写的“玄玉”二字,叶易安身子陡然一震。
玄玉这个道号他是如此熟悉,简直就如用刀刻在心里。十五年前将林子月从幽州带走并抹去其过往记忆的正是她!
玄都观中地位尊崇的玄玉为何到了房州?又为何要发出这张请柬?她既然来了,那林子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