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哥儿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孙进热情把张柏拉进堂屋。
和张柏寒暄了一会儿,孙进就看出来这小子今天是有事相求,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棘手的事,让张柏坐立难安不好开口。
等张柏终于忍不住说出口,孙进惊得把嘴里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柏哥儿,我是不是老了耳朵不行了,你再说一遍你想求娶谁?”
张柏起身,给他作了一个长揖,神色恭敬又坚定。
“弟子张柏,欲娶孙姑娘为妻,若是先生答应,弟子发誓,此生绝不负她!”
疯了疯了!孙进没听过这么荒谬的事,柏哥儿想娶福娘?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张柏,你告诉先生,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孙进真想搞清楚,张柏到底怎么想的?
他隐约听说过,张柏家里在为他四处说亲,好像不大顺利,但再怎么着,也说不到福娘头上吧?
“你年纪还小,一时说不上亲事也没关系,待中了举,还怕娶不到好姑娘吗?你这又是闹哪一出?”孙进眉头紧蹙,不解地看着长身而立的张柏。
张柏不敢把自己倾慕福娘已久的事告诉先生,不是觉得不好意思,相反,他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对福娘有多喜欢,但福娘是个女子,且处境艰难,他怕影响她的名声。
他只能撒谎,说自己上次见到福娘,一见倾心,回去后想了很久,还是觉得非她不可。
“先生,弟子记得您教过我们,人生在世,譬如朝露,既是短暂,为何不去争取自己心中所愿呢?弟子不想空留遗憾,希望先生成全!”
张柏这人,最是温润的性子,但也是书院里最会辩论的那一个,偏偏又不会让人觉得咄咄逼人,而是认为他说的有道理。
孙进差点被他这一席话哄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张柏啊,不是这个道理……”他幽幽叹气。
“先生,弟子并非胡闹,弟子是真心的!”张柏再次给他作揖,恳求道。
孙进看着他,沉默不语。
少年人身姿如竹,颀长挺拔,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诚恳的哀求,孙进被他看着,不自觉心软了。
其实说实话,张柏做女婿也不是不好,他品性端正,年纪轻轻就是秀才,前途一片大好,虽说家里穷了些,不过孙进也不在乎这个。
往上三代数,谁家里不是田地里刨食的?况张柏这人脑子好用,出人头地只是时间问题。
虽不知他是怎么起的这种心思,但张柏和福娘,年岁上虽差了点,但相貌人品,都还挺合适。
只是这事还是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你……罢了,让我再想想吧。”孙进无奈道。
张柏知道让先生立马答应不大可能,先生愿意考虑已是万幸了。
“先生,您是了解弟子的,弟子从未向您求过什么事,只这一件,因为心中实在太过急切,所以不得已来打扰先生。”
孙进抬头静静地看着他。
张柏苦涩道:“弟子不敢奢求先生答应,若先生觉得不妥,请不要告诉孙姑娘,以免对她造成困扰。是弟子失礼了。”
他不再多说,见先生正皱着眉沉思,便向他辞别,孙进捏着眉心,挥挥手让他走了。
今儿去得早,卖梨的阿婆还剩了许多大个儿的雪梨,福娘挑了五六个,又去药铺买了二两枇杷叶,回家给小昭蒸雪梨,枇杷叶熬了兑花蜜水喝,不出五日咳嗽就能好。
下了小桥,不远便是孙家,迎面远远走来一个年轻男子,福娘没有多看,低头快速走路。
“孙姑娘。”一双青色布鞋停在她面前,来人并不唐突,保持了四五步的距离,朝她作揖行礼。
清风拂过,带来他身上清爽的皂角香气。
福娘闻声抬头,少年郎面如冠玉,身姿如松,微微低头看着她,眼中似含着一汪春水。
被他的眼神吸引住,福娘愣了一瞬才醒过神,忙朝他回了个礼,“张公子。”
福娘对张柏的印象挺不错,爹常夸他上进又谦逊,小昭也喜欢他,两人之间几回接触,他都恪守规矩,举止都很得体。
不过她记得张柏刚来书院时,因为家里穷还会被书院的大孩子们欺负,她撞见过好几次,还帮他把人赶跑了。
那时候他身量还没这么高,又瘦又黑,哪里像个读书人,那些人骂他穷小子,拿小石头扔他,他也不会反击。
两年里每一次见他,他都变化极大,渐渐的,长成了现在这个温润少年。
不过二人只能算是认识,福娘不是很明白,他为何要喊住她?
张柏也不知怎么就叫住了她,从孙家出来,他便有些心神不定,他只知道,自己很想很想见她一面。
想问问她对自己的感觉怎么样,甚至想直接向她表明心意,但这样很有可能会吓到她,他不能这样做。
少女水润的双眸温柔地看着他,耐心地在等着他开口。
张柏脸上一片绯红,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又瞧见她篮子里装着雪梨和枇杷叶,忙担心道:“孙姑娘病了吗?”
他鼓足勇气打量了几下她的脸色,红润娇美,并没有病气。
福娘虽不知他到底想说什么,但她知道张柏不会有恶意,于是她笑着回道:“不是我,是小昭最近上火,我给他买这些镇咳的。”
“原是如此……”张柏舒了口气,点点头。
两人都不再说话,巷子里安静得能听见草丛里秋虫的叫声,福娘鹅黄色的裙子随轻风摇曳,勾勒出她如柳枝一般纤细轻盈的身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