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九,东宫之中张灯结彩,朝贺者如云。
新朝初立,许多制度并不完善,礼部的筹措也匆忙,因此赵佶的婚礼虽然热闹盛大,却并不像王朝鼎盛时期那样礼制森严,除了有皇帝的赏赐和举行婚礼的地点,以及明日会有的册封旨意,其余和公侯之家的婚礼并没太大不同。
宾客中未出阁的小娘子们,在新人拜堂后都可以到婚房中探望陪伴新过门的嫂嫂。
前世徐家早早就被裴家吞并覆灭,因此萧宓前世从未见过徐梦娇,倒是有些好奇,便跟着众人进来了。
如今见着那华丽的凤冠霞帔之下,手执团扇半遮面的年轻女郎,倒是有一双充满温柔和善意的眼睛,虽有新妇的羞涩,与众小娘子们说话时却是知书达理,周到地照顾到每个人,谁都不曾冷落,看起来修养极好,第一印象就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前世裴蕴过门后的所作所为给萧宓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因此看到这样的徐梦娇,她不由自主松了口气。这一世她和赵佶没什么相知相恋的过去,她也不会让自己成为赵佶后|宫的一员,那么,要做到不被这位未来的皇后厌恶刁难,应该不难吧。
萧宓下定决心,一定要好生经营与徐梦娇的关系,是以言语间也有刻意交好的意味,感受到她的善意,徐梦娇的态度也甚为友好。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得热闹时,喜娘进来了。
“太子殿下来行合卺礼了!”
众位女郎纷纷向新晋的太子妃行礼告退。
在大殿门口,遇上了被一众堂兄弟表兄弟簇拥着的一身红色吉服的赵佶。萧宓与其余众人朝他下拜行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赵佶朝那一堆莺莺燕燕中望去,他知道萧宓就在其中,也一眼就找到了她的所在,她却微垂着头,只能看到一截玉白的纤细脖颈。
“免礼!”他温和地道。
萧宓抬起头来,与赵佶的视线撞个正着。
她说不出那是一种何等意味的眼神,带着灼热的光亮,又仿佛要吞噬夜色般幽深。她不想去深究,回以一个饱含祝福的礼节性的微笑,众人一道转身退出了大殿。
追随着萧宓背影的赵佶,并没有发现人群中的杨映回过头来,痴痴地哀伤地望着他。
“映姐姐!”杨映的一位堂妹拉了一下她的袖子。
杨映回过神来,将温柔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和堂妹一起转身离去。
在这个普天欢庆的日子里,大约只有她一人,如此刻骨铭心地痛苦着。痴爱了那么多年的人,从八|九岁那样懵懂的年岁,便一心想着要嫁给表哥,为了他,抛弃自我,抛弃矜持,抛弃良知,不顾一切去接近他,生活的一切重心都围着他打转。到头来却不过是一厢情愿。
她原以为,得知他订婚的消息后那些以泪洗面的日子已经够难过,却远不及亲眼看到他与别人拜堂的十分之一。可这样的场合她作为近亲却不能不来。
往日里,她嫉妒萧宓能得到表哥的倾心,而如今,她所痛恨的又多了一人。
寝殿中的徐梦娇,那个抢了她多年梦寐以求的身份的女子,她脸上的娇羞,她身上的凤冠霞帔,是那般刺痛她的双眼,叫她明明在说着祝福的话,脸上在笑着,眼眶却热辣得要滴出血来。
想到方才赵佶看着萧宓离去时眼中不曾褪色的眷恋,她嘴角的笑意冰冷,占尽了身份荣华,沉浸在新婚喜悦中的徐梦娇,若是知晓了萧宓在赵佶心中的地位又会如何呢。
第66章赐婚
一封加急的谍报,让尚还沉浸在继承人大婚的喜悦中的大周统治者陷入了愁绪之中。
距离京师西北方向不到五百里的弘化留守张阔正整顿粮草兵马,准备发兵京师。
弘化作为前魏护卫京师西北方向的重镇,共囤积了十五万大军,赵霍进攻京师时,张阔也趁此机会自立为王,迅速占领了附近的安定、平凉,半年间大肆征兵,如今已是号称二十万大军。
拥有如此实力,张阔自然是不甘心向新建立的大周政权俯首称臣的。偏偏弘化离京师只隔了一个北地郡,相距不足五百里,张阔很明白,赵家势力要向西北扩张,必然会先灭了他这只拦路虎。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先下手为强。
赵家如今实力强大是不错,兵力却分散在从太原和京师两地,而且立国之初,前魏各方面的反对势力尚未完全肃清,正是趁火打劫的好时候。
更重要的是,张阔还拉到一个强力援手——突厥。
盟约永远不如利益可靠。年初赵家起兵南下时,与突厥达成约定,突厥不侵扰太原,太原守军也不干涉突厥大军对附近郡县的掠夺。于是这大半年里,突厥对定襄、榆林两郡进行了大规模的搜刮,狠狠发了一笔。
突厥这样的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定襄、榆林的“草”已经被他们啃光了,自然要继续往水草丰茂的地方迁徙,今年冬天已经入侵了更南边的雕阴,越是往南,越是富庶,突厥可汗想到自己年轻时所见识过的大魏京师的繁华,难以抑制自己和属下们鼓噪的内心。
雕阴之下是延安、上郡,然后就是京师,距离不到一千里,趁着新生的王朝正在虚弱期,长驱直下,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这收益是任何人也难以抗拒的诱惑。
正好张阔向突厥递了橄榄枝,两方一拍即合,从北方与西北进军京师。京师一破,广大中原腹地,如探囊取物。
张阔二十万,还有十五万凶残的突厥大军,正在厉兵秣马,往京师而来。赵霍发现,自己刚到手的皇位,要坐不稳了。
于是,他立刻召集了谋士、下属、儿子们前来商量。
最终定下了领军人物。
这一仗关系到新朝的生死存亡,只能胜不能败,所以自然要用最有把握的人选。
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除了军士平日的训练,便是战场上领导者对大局的把控了,所以,主帅非赵侑莫属。
只有他,连续创造了以少胜多的奇迹,足智多谋,能以最少的损失出奇制胜。新朝需要这样一场辉煌的胜利来巩固人心。
“父亲,出征在即,有一事悬而未决,儿上了战场也无法安心。”
朝上受命之后,赵侑又单独求见了赵霍。
“阿侑还有何后顾之忧?”赵霍听闻此言,面色肃然,心中也有些凝重。
他满以为赵侑要说的是朝堂上的政务或者军中补给后勤之类的隐患,或者是借机要求更多的权柄。
“婚事。”
赵侑此言一出,赵霍顿时松了口气,甚至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笑骂道:
“这也值得你特意来说!”
他原是答应了赵侑,以南定京师之功赐婚,但在太原时就打压了赵侑一次,南下过程中赵侑又立下了汗马功劳,怎么可能一个小小的赐婚就打发了,因此依然还是封了王爵和食邑。赐婚的事,因着二儿子赵俣的婚事还没定下来,赵侑又没催促,他便先搁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