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1 / 2)

林曦端着空药碗上来,步蕨正和已经能脱离黑伞出来的庄令商量制造他身体的材质,不禁笑道:“他是不是把书撕了?”

“二爷真是了解他,”林曦作出个无可奈何的样子,“三爷心心念念想看的还是你。”

步蕨笑了笑,既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说:“再等等吧。”

庄令从伞中脱身而出已经好几天了,但林曦对他的态度始终不冷不热,今天却主动凑上前来关心地问:“商量着做偶身呢?”

庄令无机质般透彻的眼睛在看到她时才微微泛起一点温度:“嗯。”

林曦看也不看他,笑嘻嘻地和步蕨说:“二爷,我看别费神了。我最近养了只王八,都说千年王八万年龟。玉府上卿君的神身寻不回来了,这王八也是千秋万寿,配他挺好。”

步蕨哑然失笑。

庄令:“……”

步蕨笑出泪花后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当着林曦的面他毫不在意地用帕子慢慢擦去唇上的鲜血,对他两人说:“时间差不多了,这里的结界支撑不了多久了。你们该走了。”

第九十八章

“二爷,你要赶我们走?”林曦一脸状态外。

“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玉府上卿君的元神已经稳定下来。他入了尸道,关于身体的选用他有自己的考虑。”步蕨坐在藤椅上从容微笑,“真要遇上难题,你们可以去姚少司,对于偶身的制作他很有心得。”

林曦迅速冷静下来,直摇头:“二爷,这个时候你怎么能赶我走?我找到你不光是为了求你救庄令,你现在这个状态身边总要有人照顾。我要是走了,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不需要了。”步蕨面容恬静,透过格子窗看向熟悉的树林小道。今天阳光不错,远处操场上有人在放风筝,摇曳的几点浮影落入他眼中,融成不见底的黑,他出神地看了一会,以一种温和而又不容拒绝的语调对林曦说:“你们走吧,离开这里。从此以后你不再是地官,不必背负普渡亡灵的责任,和庄令一起,过你们想过的生活去吧。”

林曦怔怔地看着他,慢慢红了眼眶:“好……”

第二天早上,林曦提着个小行李箱,在步蕨房门前短暂停留了片刻,说了句“二爷,我走了”。

过了两分钟,门板后才传来轻柔的一声“嗯”。

林曦沉默了一会,带上黑伞,头也不会地离开了这栋红砖小楼。从此以后,她的人生轨迹彻底与泰山府殿脱离。她有她的命运等在前方,也许将来的某一天,幸运的话,她会与步蕨他们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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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蕨本想起身送林曦一程,可是他这几天睡得很不踏实,身心的双重折磨让他整个人迅速憔悴下来。林曦来时他正从冗长的梦魇里惊醒,几度挣扎着想起来,最终乏力地躺在床上,无奈地应了一声。

很久没有人居住的房间里挥发着淡淡的霉气,连同床被都阴冷湿沉,裹在身上像裹了一层臭烘烘的水泥。步蕨深陷在这片“泥沼”中,挂在墙上的时钟走到了九点,可是他没有半点想起的意思。

如果不是囊中羞涩,他很想在剩下的时间里尽情挥霍一番。除了赖床睡懒觉,他十分想体验一下叶汲成天给他普及的“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现代生活。包一艘游艇,开一瓶八几年的红酒,在夜星璀璨的夜空下倚靠栏杆,听着海上笙箫,抿两口红酒,船顶露天的圆形水床上躺着个待睡的美人。

这是他从叶汲暗搓搓写的日志里偷看来的,这个男人看着成熟能撑天立地,有时候又幼稚得像个小孩,每天乐此不疲地在他的小日记本里勾画描摹他两的未来生活。

他的未来里,有他和他,还有一张床。

真是简单粗暴的让步蕨叹为观止。

步蕨赖了一会床,只剩下他的小楼里安静得渗人。要不是指针滴答滴答有规律地走动着,他感觉已经睡在一座霉气冲天的古墓里。对着吊顶双目放空了半小时,步蕨慢腾腾地挺起腰杆,将自己从床上拾掇了起来。

这个过程对于他现在这具身体负担很大,几乎耗费了他好不容易睡上大半夜攒出来的精神。于是他又双目空洞地在床上坐了小十来分钟,才又慢腾腾地穿好衣服,挪下床。弯腰穿鞋的时候,一滴粘稠的液体落在鞋面上。步蕨皱皱眉,将它从褐色的皮鞋面上楷去,又给自己加了一件藏青色的毛衣,完美遮掩了某些扎眼的色彩。

洗漱的时候,步蕨忽然发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难看过了头,眼底两团浓浓的青黑像被人重砸了两拳,深色的毛衣愈发衬托得他整个人白得像一张一扯即烂的纸。他在洗漱台的抽屉里翻找了一会,找出林曦贴心留下的一管遮瑕膏,还有一副框架眼镜。

他拿起遮瑕膏蹙眉研究了半天,试着挤出一坨在眼底抹开。不抹还好,一抹,肤色不均的脸上简直惨不忍睹。于是,土包子泰山府君又默默擦去遮瑕,架上粗边黑框眼镜。对着镜子端详半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掩耳盗铃的蠢货。

蠢货就蠢货吧,步蕨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小食堂在第四办公室解散后关门大吉很久了,卖包子的大妈留了张字条,表达了对突然被动离职的遗憾,以及阐述自己回家带孙子开包子店的职业前途,欢迎他们有空去她家包子店坐一坐,给他们打八折,还送一碗胡辣汤。

真是个好人,步蕨又看了一遍字条,在食堂后厨里的冰箱里拿出林曦昨天买回来的速冻包子,蒸了一笼。又去综合办公室,找出叶汲私藏的进口咖啡机和咖啡豆煮了一壶咖啡。

在煮咖啡的时间里他呆呆坐了几分钟,返回食堂在找了半天找出半袋面粉和一块冷冻牛肉。

花了大半天功夫,他捞起赶好的面条,浇上牛肉和汤汁。浇汤的时候他眼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抖,洒了半勺滚烫的汤在手背上。惨白的手背立即燎了一串水泡,步蕨没有感到疼,只是觉得不太好看。等到手不太抖时他漫不经心地将水泡一一捏破,就着冷水冲了一冲,端起面条和包子放到食堂的条桌上。

看看时间,不早不晚,就当吃个早午饭吧。

他一步步走下楼,来到一楼走廊最深处的房间外。

咔哒,他拧开房门,门板背后不是窗机明净的办公室,而是一个深邃不见底的地道口。

他对着地道平静地说:“上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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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汲正苦大仇深地用从台灯上掰下来的铁片,在墙上胡乱涂鸦。他正在画个没穿衣服露叽叽的小人,虽然线条抽象充满艺术气息,但是从小人头顶上的步字可以明明白白得知此人身份。

叶汲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任谁被关在这鬼地方,都得疯。

所以在听到步蕨那句“上来吃饭了”时,他掏掏耳朵,只当是幻觉,继续给他的鸿篇巨著《太清境艳闻录》进行配图工作。

论苦中作乐,谁也比不了乐观向上的水官大人——洞虚君。

步蕨的视力退化严重,不能看清叶汲蹲在墙角在捣鼓什么,但从他时不时发出的邪恶笑声里可以感知他正在进行的活动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背道而驰。他忍不住看了又看,好奇地问:“你在日墙吗?”

你在日墙吗,在日墙吗,日墙吗,墙吗……

叶汲脑袋里恍如有一朵蘑菇云冲天而起,炸得他对着墙上的黄色小人画愣了半天,突然将铁片一扔,骂了句“艹!”

人和炮弹似的,如狼似虎朝步蕨扑过去了。

扑到一半,没有神力的水官大人悲催地被他媳妇儿一脚蹬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