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能量流失得很快,不正常的那种,贺盾变得气若游丝,渐渐失去了力气,躺在地上不动了。
石块碎裂的声音在卧房里显得异常清晰。
杨广脚步一顿,呼吸凝滞,回头看见地上石块裂成了两半,还有些晶莹细小的碎片散落开来,心脏猛地受了重重一击,被人刀刮蚀骨一样窒息得疼,瞧着地上的碎石块,渐渐赤红了眼睛,“阿月……”
贺盾躺在地上,因为空间骤然变小了,她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也明白陛下为何会生了这样的念头。
这大概是她和陛下永远不能统一在一处的地方了。
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因着这样那样的原因,为了活着,或者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很多时候会不择手段,如同宇文邕处心积虑杀死宇文护,杨坚想除去宇文氏族、诛杀高纬、以后还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夺去很多人的性命一样,这是这个时代赋予人们的特权和特征,他们从一个弱肉强食混沌的社会里走出来,并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不把剥夺别人的性命放在心上,甚至认为理所当然。
她明白,也不对这些事做评判,但不代表她自己想这样做,她的理智和情感都告诉她,这样做了她不高兴,也不开心,也会悔恨终身,她不会做违背心意的事,哪怕代价是一辈子只能附着在石头上,或者是消散,她也不想这么做。
她乐意把身体还给二月,并且是真心的祝福她过的好,没有什么原因,她高兴这样做,她乐意这样做,她就要这么做。
她不想要二月的身体,便不愿意陛下为她举起屠刀,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杨广没听见回应,头晕目眩,眼前一片空白,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才又问出了一句,“阿月,你在么,在的话应我一声,阿月……”
贺盾虽是气若游丝,也没力气,好在恰好有月光照射进来,她攒了一会儿,拼着力气动了动,示意他她还在,并且努力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还在就好。
杨广紧绷的心神兀地一松,身体晃了晃,扶着廊柱才堪堪站稳,半响等那阵晕眩和后怕过去,这才喘着气挪到案几边,弯腰把石块拿起来,他没松手,也没敢握太紧,重重坐回了案几前,往后靠在墙壁上,感受着掌心石块上新添的棱角,心说他要恨死阿月了。
贺盾见他不再提要杀了二月的事,倒是放心安心了不少,她领他的情,知道他是为她好,但这件事不能这样,她不知要如何改变现在的状况,但一定不能这样。
贺盾安静的待在他掌心里,时不时动一动表示她在的,莫名的,她就是觉得抱歉,她无法报答他的这一份好,是一件可惜又遗憾的事。
掌心里时不时的动静越来越小,相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到最后像是晃动一样了,几不可觉,杨广张开掌心,看着只剩下小半块的石块,心里恶气一层一层堆叠起来,猛地坐直了,喘着粗气,胸膛起伏,红着眼睛恶狠狠道,“瞎动什么,你就不能安安分分待着么!”她知不知道他对她………知不知道他方才要被她吓得魂飞魄散了。
搁不下舍不下,固执成这样,是想连他的命也一并拿去了。
对不起,阿摩。
贺盾又轻轻在他掌心动了三下,杨广不用猜都知道她在说什么,但他是决计不肯原谅她的,这世上大概无人能明白他的痛苦之处了,人说温香软玉,他的妻子却是一块石头,冷冰冰硬邦邦的,要陪着他渡过漫长的后半生了。
原先是个小宦人的时候希望他是个正常的男孩,后来又希望小宦人是个女孩,现在他连是个人都指望不上了。
绝望透顶,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杨广心里憋着气,自个呆了一会儿知多想也无用,想把石块先放一放,又怕它再掉下去再摔成几节,只得握着去捡地上的碎片,把碎石块都捡起来了,一点也没落下,捡了又轻轻放在案几上,恶声恶气地问道,“要不要镶起来,要的话动一下,不要的话动两下。”
只是空间变小了一些,并无关碍,而且有了缝隙聚不住灵气,襄起来也无用的。
贺盾听他前所未有的态度恶劣,眼眶热鼻尖也酸,却还忙动了两下,阿摩,对不起。
她也不知对不起什么,但就是觉得很对不起。
杨广胸膛起伏,把石块放到被褥上,起身在柜子里翻箱倒柜的找,最后摸出个钱袋来,把里面东西倒空了,把碎片连着丝线装进去,系紧了,又塞回了柜子里。
他经历了人生中最为绝望的一瞬间,颇有些破罐破摔,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再难的事大概也比不上这一桩了,束手无策。
杨广拿着剩下的半块石块去了床榻上,先是把石块放在他枕头边,仰面躺着心里实在堵得慌,知道是旁边这个害人精闹的,又坐起来把石块放到床脚去了,眼不见心不烦,睡一觉,睡一觉起来说不定他就有办法了。
贺盾知道陛下不想看见她,心里虽是有些黯然,但也乖乖呆在被子里了,杨广躺着却又躺不住,怕晚上他睡着了不小心踢到她,或者被子压着了她难受,越躺胸膛起伏得越厉害,索性又坐了起来,扬声唤道,“来人!”
铭心一直在外提心吊胆的候着,听了传唤立马就应声进来了,“主上……”
夜半三更,再过两个时辰天都快亮了,铭心进来见人还好好躺在地上,衣衫完整,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又行礼应道,“主子可是有吩咐。”
杨广也看见了地上碍眼的人,吩咐道,“把人弄回去,叫个婢女进来。”
铭心一颗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哎的应了一声,急忙背着人出去了。
杨广见床尾的石块孤零零地放在那,动也没动过,眼眶又是一热,粗哑着嗓音问道,“还活着么?”
贺盾忙动了一下,除了这个,她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杨广心里又是想气又是心疼,心疼她没脾气一脸受气包的模样,气她不知好歹心肠比石头还硬了。
婢女进来了,急匆匆行礼,小心看着杨广的神色,十分不安。
杨广也没心情应付,脸上挂不起笑,就只吩咐道,“用柔软厚实一点的布料,做一个袋子,半尺不到一点,缝圆了开一个口……”
这婢女是匆匆忙忙从床上被叫起来的,一来大概是脑子还不清醒,二来以往没见过晋王爷沉着脸的模样,听了一脸茫然,“王爷要做个什么样的袋子……”
杨广现在大概看任何一个女子都是不顺眼的,不耐道,“把针线和布料剪刀拿进来,滚出去。”
这婢女看出他不悦,听了吩咐虽是有些古怪茫然,但也不敢多说话,忙不迭下去准备了。
送来的是个竹篮,放在案几上,里面布匹剪刀针线一应俱全,针线也是穿好的。
杨广把石块拿起来,又坐去了案几边,挑挑拣拣,麻两层蚕丝两层,捏捏厚度并在一起,觉得足够柔软了,便拿着针线缝起来,以前虽是没动过,不过做一个合适能透气又柔软的袋子,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
贺盾在案几上是看得彻底石化了,都记不起方才发生什么事了,等杨广把她拿起来装进一个大小合身熨帖柔软的袋子里,上头又开了口恰好能露出她的眼睛,蚕丝和麻都很透气,除了磕碰不出声音,跟没穿是一样的,又舒服又软和。
杨广也不说话,看着合适了便将剪刀随手扔到一边,拿着她又回了床榻上,把她放到里侧的枕边,拉过被子给两人盖好了,闭上眼睛,呼吸比方才匀称了许多。
贺盾心里情绪波动得厉害,看着他闭着眼睛冰凉若刀锋的侧脸,呆呆坐了一会儿,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挪到他肩颈下面,这才安安心心停下来,晚安,阿摩。
杨广在黑夜里睁开眼睛,察觉到她的动作,心里就塌陷了一角,长长吐了口气,轻声道,“你安安生生的,养足精神,不是想去秘书监和大兴城么,明日我恰好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贺盾带着鼻音嗯嗯了两声,想起陛下听不见,又忙动了一下,夜里就彻底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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