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见过犯人,但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犯人。不过他与龚江认识的时候就抄了人家的老窝,将他的家底子都折进了国库,令他身陷囹圄,后来若不是运河惊魂他险些保不住命,他心中有怒火不得发泄,为着一帮生死兄弟们的仇恨,说不定早就江
湖飘零不见了。
周鸿从牢房里出来的时候,正好碰到符金。
符金自接了盐道案就没睡过好觉,眼底有一片青影,从审讯乔立平到周鸿,再到如今的龚江,连同秦七入狱,重要人证再一次选择自杀,他觉得自己生生老了十岁。
“周大人,不如一起进宫?”
符金见到周鸿,犹如见到了一只救命稻草,恨不得把他推到前面去顶雷,自己缩在后面保命。
秦七是在大理寺牢房里自杀的,原本是重要的人证,却因为自然而让盐道案再次陷入了死胡同。而大理寺也难逃脱监管不力的罪责。
“我是个外官,也就是暂时协助办案,陛下未必愿意看我每日去宫里汇报案情。其实符大人深得陛下信重,还是大人一个人去吧。”
周鸿也不傻,这会儿进宫魏帝正在气头上,还不得找个替罪羊来责骂一通,他又何必替符金赴汤蹈火?两人之间也没过命的交情啊。符金拉着他都恨不得痛哭失声:“周大人是不知道,前几日去宫里面见陛下,陛下将我狠狠骂了一通,盐道案都快成了大理寺的一大难题了,周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也要瞧在阁老的面上陪我走一
趟吧?”
他是虞阁老的门生,当初可也没瞧在虞阁老的面上对周鸿网开一面,在过堂之时多加照顾。
周鸿倒是想将这句话摔到他脸上去,只是他自己在公事上铁面无私惯了,军中若是触犯军法,一顿棍子是免不了的,若请情拉关系,反倒丢脸,因此竟也不觉得符金当初不曾关照他有什么。
——无论是这是出自私心还是公心。“符大人何必枉自菲薄,陛下信重大人,才将此案交于大人,周某年纪轻轻经验不足,除了打仗别的都不会,跑跑腿都嫌笨拙,只能每日来看看卷宗,就当是在大理寺学习了。陪大人进宫的事情还是算
了,万一被陛下问起来,一问三不知就丢脸了!”
他心里清楚的很,魏帝要骂符金谁都挡不住,谁让他是盐道案的主审呢。
事情到了如今,太子已经被送回东宫关禁闭,京里诸皇子都有嫌疑,陛下环顾四周,连此事到底是哪个儿子或者臣下做的不知道。
身边的人从亲生儿子到心腹臣子,竟是都不知道该信任哪个怀疑哪个了!符金一把年纪卖起惨来竟然也不要脸面,上前两步死死抱着周鸿的胳膊不松手:“我与你父年纪相仿,是你外祖的门生,也算是你的长辈,来求你陪着跑一趟竟是不能,传出去岂不成了笑话?今儿你是
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陛下还等着老夫进宫汇报秦七之死呢,你也是此案的协理人,休想逃掉!”不由分说竟是拖了周鸿就走。
周少将军平生只在一个人面前耍赖,那就是叶芷青,也算是夫妻俩之间的情趣,可是被朝廷命官耍赖却是初次,且此人还是魏帝心腹重臣,那滋味……很是难忘。
他很想指着符金的胡子笑话一通,但符大人脸皮厚度堪称奇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大理寺见过的变态杀人犯多了,连心理也强悍许多,竟不是普通语言能够洞穿。
“符大人——”
“你可别想跑了!若是真不想陪我去宫里也行,你现下就踹折我三根肋骨,你我都不必进宫了!”
周鸿险险被他气笑:“符大人倒是打的好算盘,我踹折了你肋骨,趁此机会你正好将盐道案离手,躲在家里休养,回头所有的罪名倒成了周某的了!罢罢罢,我随你走一趟就是了!”
他打定了主意,进了宫之后坚决不说话。
事实证明,在符金这等官场老油子面前,周鸿还是太天真了!
哑巴是那么好当的?
他是打定了主意不说话,可架不住魏帝要问他话,难道他还能拒不开口?
魏帝近来圣心不悦,太子被禁东宫,但其余皇子们未必就清白无垢,就连臣下也有可能勾结皇子,环顾身周竟是无人不疑,对查案的臣子就更为严苛。
符金被训斥了好几回,都恨不得乞骸骨告老还乡,无奈正是年富力强之际,连恩师虞阁老都未完全退下来,他也只能顶着了。
今日硬拖了周鸿进宫,魏帝见到难得出现在宫里的周鸿,竟然放弃了训斥符金,揪着周鸿提问。
万幸周鸿近来都泡在盐道案上,除了将卷宗看的烂熟,还亲自往秦府跑了好几次,对秦七以及秦仲年一支的人际关系做了很详细深入的调查,魏帝问起来竟也能答的有模有样。
符金顿时生出了挖墙角的念头,很想将周鸿挖到大理寺任职,专管替他在陛下面前奏对,省得他老挨骂。
每一位常打胜仗的将军其实都必定有缜密的思维,敏锐的观察能力,洞若观火的全局掌控能力——周少将军也不例外!
他现在咬死了不放,一心要追查出私盐赃款的去向,为此还将秦府帐目都让人搬了过去准备突击一番,再审问秦七,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没想到秦七这么快就没了。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魏帝追问周鸿的查案过程,竟然意外的平和,似乎心情还算不错。符金趁此机会不住向周鸿递眼色,希望他能顺嘴提一句秦七自杀身亡之事。也不知道周少将军是接受信号的天线坏了,还是从来都不会看人脸色,居然……无视了符金的眼神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