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招娣和林黛玉都发觉了里面的不对劲,可是她们什么都不能说,这都是她们不能插手的。
听了探春的这些话,林招娣道:“三妹妹这样说了,我这心里大概是有数了。不过,这蓉儿媳妇还真是个有福的。生得花容月貌且不说,还做了堂堂四王八公家的孙冢妇。又是那样的好人品,虽然出身差了一点,可到底也是个有福的。”
探春一愣,心底却是一沉。
探春想年纪虽然小,可是因为是庶出,对自己的前程也格外关注,对于秦可卿的幸运,自然是羡慕的。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虽然听上去体面,是荣国府的千金小姐,可是实际上也不过是个工部员外郎的庶女而已。父亲的品级低,也没有什么权力,自己庶出,将来的嫁妆也没多少。以后自己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就是探春对自己的容貌有信心,可是嫁妆才是女子出嫁以后的底气。如果没有陪嫁,娘家又借不上力,就是出门子了,又有什么好的?
探春很清楚,自己的那个嫡出的哥哥将来也就那样了,自己能不被长辈们用来给他铺路已经很好了。
也就是因为这样,探春也越来越没有信心,虽然带了针线来,也没心情做,倒是早早地走了。
谁想,探春这里才走,那里惜春就带着少少的两个丫头就过来了,一见了林招娣就扑到林招娣的怀里,道:“林大姐姐,不好了。”
慌得林招娣道:“四妹妹,怎么了?”
惜春看了看四周,见屋里有嬷嬷们在,缩了缩头,不肯出声。
林招娣冲这嬷嬷们点点头,那些嬷嬷们都退下了,这才听惜春那嫩嫩地声音在林招娣的怀里想起:“林大姐姐,蓉儿媳妇,蓉儿媳妇是,她是义忠亲王老千岁家的孩子。”
方才林招娣和林黛玉心里正才奇怪呢,这现成的答案就送到了自己的面前,叫她们怎么不奇怪。林招娣赶紧将惜春从自己的怀里挖出来,道:“四妹妹,你慢慢讲,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惜春道:“我听说,当初义忠亲王老千岁坏事儿的时候,当时还小的蓉儿媳妇就被忠心的下人抱了出来。只是那个时候后面有追兵,那人无法,就将蓉儿媳妇放在了养生堂里,自己想办法引走了追兵。后来义忠亲王的事情了了,营缮司郎中秦邦业才从养生堂里抱了蓉儿媳妇来。哥哥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动了攀龙附凤的心思,给蓉儿定下了她。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有了父亲出家的事儿。”
巧了,这也太巧了。怎么就好像送到自己的耳朵边上一样的呢。
林招娣和林黛玉对视一眼,心里都浮现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四妹妹,这话儿,你是什么时候,又是在哪里听来的?”
“方才我在会芳园,就是我们宁国府的后花园里听老个人这样说的。只是那两个人的声音也有些奇怪,倒是听不出来到底是哪个。不过,我有听见她们说什么‘上头可容不下这位主儿’这样的话。林大姐姐,我们宁国府会不会有危险?”
惜春到底还小,哥哥嫂子如今对她还不错,自然是在意家人的。
林招娣跟林黛玉对视一眼,这才道:“四妹妹,你且让我想一想,稍后再回答你可使得?”
“嗯。”
得到惜春的点头之后,林招娣坐在桌边上不说话,直到天渐渐发黑,知道惜春都有些坐不住了,第三次张口问她,她才道:“先不说以前珍大哥哥知不知道这事儿,既然现在连妹妹你都知道蓉儿媳妇的身份了,只怕再掩耳盗铃也无济于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减少事情的影响力。”
“就跟那些人说的那样,将蓉儿媳妇……”
“不,不能那样做。妹妹要记得,就连妹妹听到的话里头,都注明了珍大哥哥为蓉儿定下她乃是为了攀龙附凤,如果蓉儿媳妇没了,外头只会认为珍大哥哥是墙头草,为了自己的好处,可以不顾忌讳为自己的儿子定下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又为了自己的好处,杀了自己的儿媳妇。妹妹要记得,愚忠和墙头草可是两回事,君王容得下愚忠的臣子,只要这个臣子无关大局,也不会威胁到他。但是君王绝对不会要墙头草的臣子,因为墙头草的臣子很容易在更大的利益的驱使下会出卖他。”
惜春也反映过来了:“林大姐姐的意思是,我们不但不能害了蓉儿媳妇,还要保护她,不能让外人害了她?”
“对。”
“那林大姐姐,除了保护她,我们还要做什么?”
“四妹妹,蓉儿当初定亲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具体的外头只怕也不清楚。那就简单一点,就说蓉儿某次出去踏青,结果遇见了当时还待字闺中的蓉儿媳妇。蓉儿一眼就看中了她,非要闹着娶她。珍大哥哥拗不过儿子,这才依了。记住了么?”
惜春点点头,道:“可是这样有用么?”
林招娣道:“四妹妹,你要记着,这世人那只愿意听自己愿意听的话儿,哪里管那么多的真假。就好比这戏台子上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好了,其实我们都很清楚,像我们这样的人家,姑娘们从这屋到那屋,都跟着奶嬷嬷教养嬷嬷和三四个丫头,这还不算领路的婆子呢。那些戏文里的宰相小姐名门千金这排场又哪里会少了?可是明知道这样的故事是假的,可是喜欢的人就是从来都不少。管他外头怎么说呢,如果你们宁国府里上上下下都一口咬定当初是蓉儿自己死活要定了蓉儿媳妇,最多也不过是件成了佳话的风流韵事而已。哪个又会找那么多的事儿去深究呢。”
惜春点点头,道:“可是我怕有人说我们宁国府勾结乱党。”
林招娣道:“什么叫做勾结乱党。妹妹你要记得,义忠亲王老千岁依旧是义忠亲王老千岁,人家和人家的子孙依旧在玉牒上呢。对于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人家乃是皇族,是我们这样的臣子之家必须依礼而待的。还有,妹妹也要记得,蓉儿媳妇是个女子,无关大局,也无关朝政,她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我记得当今圣上就收养了义忠亲王老千岁的女儿作为养女,并册封为公主,养在宫里。不是么?”
惜春一听,露出大大的笑容:“这个我知道。宫里养着两位义忠亲王老千岁府里出来的公主呢。”
林招娣道:“所以,妹妹要记着,只要咬定了两点,蓉儿媳妇是蓉儿自己选的,珍大哥哥心疼儿子没有细查。宁国府知道蓉儿媳妇的身世那是看见蓉儿媳妇的嫁妆以后的事儿了,之前你们完全不知道。对蓉儿媳妇好,一来是蓉儿在乎,二来是因为蓉儿媳妇到底是皇家出来的,不可不礼遇。明白么?”
惜春此刻想心情更是难以形容,她欢快地道:“林大姐姐谢谢你,我先回去了,我要把这个告诉哥哥。”
林招娣赶紧拉住了她,道:“等一下,四妹妹,你要记着,越是现在这样,越是要小心。既然有人知道了蓉儿媳妇的事儿,还特地在妹妹的面前闹开,只怕是有人要算计上妹妹家里了。所以,妹妹要记住,第一自己家里不能乱了阵脚,第二,就是不能给人抓到把柄,尤其是朋党的把柄。经过了义忠亲王老千岁的事儿,只怕这朋党的事儿是朝廷眼下最是忌讳的。”
惜春一愣,道:“林大姐姐说的是,我哥哥经常会叫人来家里饮酒取乐,还会请人来家里演练骑射的事儿?”
林招娣点点头。
“那该怎么办?”
“很简单啊,让大老爷,我是说妹妹的父亲从道观了出来,然后把珍大哥哥暴打一顿给世人看,然后珍大哥哥不是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关上大门过日子了?”
惜春点点头,跑出去了。
林招娣到底不放心,叫了丫头婆子护送惜春回宁国府。
其实贾珍也的确为了秦可卿的事儿再伤脑筋呢。他和尤氏都知道,这事儿是荣国府里的贾母设下的陷阱,他一面感慨贾母的心计,一环套一环,一面又焦头烂额地面对这个烂摊子。
他以为这次他死定了,却没有想到,自己的亲妹子居然给自己带来了这么一条路,更是喜出望外。他狠狠地抱住了惜春,道:“好妹妹,你可救了你哥哥我的命了。只是这事儿还要跟父亲打个招呼。一事不烦二主,还是请妹妹往郊外走一趟吧。我会安排好的。”
惜春点点头。
这事儿并不是很难。也不知道贾珍如何游说了贾琏,反正贾琏趁着沐休,送惜春往郊外去了一趟。然后,在世人的眼里,那就是宁国府的沉迷炼丹、很少过问世事的敬大老爷突然从郊外回来了,正好撞见叫了一大堆人在家里饮酒作乐的贾珍搂着姬妾戏子,放荡形骸,很是不堪。
结果贾敬就当着一大群人的面,把贾珍给揍了,又把那一群纨绔子弟都给撵了出去。
反正贾敬古怪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所以倒是没有人怀疑他们父子原来在演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