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过来想阮穆也不过才十八岁,虽然脑子比别人聪明了点,会来事,是不是心里也想着去玩,只是碍于自己?要是为了自己,委屈在这个家里,让他觉得愧疚。
“阿勇,下班之后你想去哪儿玩?正好最近没什么事情,我们一起去,天天绷着神经,也该放松。”
罗勇一手摸着下巴:“阮穆应该是行家,他肯定知道市里哪里好玩,让他带我们去。我喜欢热闹,不过我爸妈叮嘱了好几次说不能去酒吧迪厅,要是被他知道非得打断我的腿,说那里全是在社会上混的,我好几次走到门口都忍住了。”
朱清和想起上辈子他那德行,赞同道:“能忍住就好,我也不希望你去凑热闹,我对你的自制力抱有怀疑态度,要是真中了人的套……求神仙都救不了你,打消了这个念头。朱清亮……他不就是……”
这话他说的真是艰难,是他让人诱导朱清亮染上毛病的,只要不放弃,人就会从开始的斩钉截铁变得犹豫起来,一伸手想要跳出这个坑就难了,等着吧,朱清亮就是个好样板。现在日子过的难,等将来好过了,就要露本相了。
阮穆想大冬天的真没什么可看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处景色,说道:“有个地方,我带你们去看看,就今天吧。上半天班,休半天假。”
朱清和难得的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而朱家这会儿是一团乱,朱玉田怎么都不能接受几年的学费就这么打了水漂,一来气就抄起笤帚满院子地追着打朱清亮,嘴里骂骂咧咧:“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说不定再多磨一会儿,他就答应了,你可真潇洒,把唯一的希望都给断了。你这么本事,明年六月我要看到毕业证,你给我拿不回来,我扒你的皮。”
朱清亮狼狈地躲着,刚才挨了几下,好像肉都要绽开了,疼得龇牙咧嘴地:“人家明摆着就是看咱们笑话的,你还求他干什么?低声下气地也不嫌掉分,我可不想在他跟前当孙子。我还是那句话,路多了,我选一套我自己的,不见得比他朱清和差。”
朱玉田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先是大笑一阵,然后呸了声再骂:“你拿屁翻身?没学历没钱,拿我和你妈的活人脑子去拼?你给我消停点,要是再敢惹那种事,我朱家就没你这个人,你就是死在外面我也不管。”
朱妈在一边听得揪心,忍不住埋怨,再想办法就是了,怎么要说这么毒的话?逼走了一个还不够?再来一个,是想怎么着?连养老送终的都没了,这样就高兴了?快步走过去夺下朱玉田手里的笤帚,垂着眼睑,冷巴巴地说:“别怨孩子,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自己都是在麻将摊子上下不来的,好意思教训别人?事情已经成这样,你打死他有用吗?你要是有本事就让清和开这个口,要是不行,别在这里瞎抖威风,看着都烦。跟了你大半辈子,天天都是过窝囊日子。”
朱玉田当即瞪起眼:“你他妈放屁,我是他老子,还不能教训他了?要早知道他是个不争气的,当年该出家门的就是他。”
朱老爹躺在正屋里,被他们吵得烦,中气十足的骂:“抬杠滚出去,别扰得人耳根不清净。”
朱玉田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朱妈赶紧拉着儿子问:“打伤了吗?你往后打算怎么办?咱家是什么样,你也看见了,就算妈有心贴帮你,可我自己也拿不出来。家里的花销,你爹一分都拿不回来,妈也不知道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就熬到头了。清和,你也看出来了,咱们完全指望不上。我好歹生养他一回,他竟然能狠下心……这么翻脸,我能有什么办法?你别在和那些人打交道了,现在咱们谁都靠不上,只能你自己闯了。我也不求你当老板,能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就行了。”
朱清亮咬紧唇,说道:“我打算去找帮过我的一个哥,看他们工程队上还要不要人,先去赚点钱。”
朱妈有些心疼:“你刚去肯定是做苦力活,这么冷的天,你又做过这种苦差事,身体吃不消怎么办?”
朱清亮眼尾微微上扬,说道:“他朱清和能行,我怎么不行?他那会儿可没人心疼他。”
朱妈的脸色却是蓦地发白,是的,清和艰难的时候,她连问都没问过一句,虽然没说出来,但是她心里还是怨的,听信神婆的话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那个时候家里经常因为他而吵闹,她要看孩子看做饭要伺候两个老人,到了耕种秋收的时节更是忙的脚不沾地,已经很累了,朱玉田还要因为他和自己吵,时间一长,真是没什么耐心了,一看到他就脑仁疼,之后打从心里开始排斥,慢慢的竟然连自己也跟着那些人一起厌恶起这个孩子来。
她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年纪越大,日子越过的苦,越发觉得这是老天爷给他们的报应。
她拍了拍朱清亮的肩膀,苦笑道:“你好好努力,妈盼着你把日子过好,到时候给我吃顿饱饭就行。”
日子也就这么对付过吧,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再厚不下脸皮去找朱清和了。一次一次地被人奚落和嘲讽,何必呢?
第120章
什么母子没有隔夜的仇,那是狗屁,说了给鬼听的。
朱清亮吃过中午饭就去找周维申,他听说了,这阵子他们公司接下了朱清和的工程,正在那里忙活着。
其实他心里有点不自在,这村子里被学校开除就和谁家的儿子儿媳闹离婚一样,是件丢人的事情,再说村里人嘴碎,没多久就嚷嚷的满大街都知道了。住在那片的人看到他,虽然笑着和他打招呼,但是眼底的轻蔑却是藏不住。人都是这样,得势了巴结,失势了踩一脚。
“清亮,这是干什么去啊?听说昨儿找你哥去了?他给你安排活计了?在这块?是不是管事的?”
朱清亮心里升起一阵恶气,不冷不热地边走边说:“我找人去。”
那人还不死心,喋喋不休:“我听说了,这边也是要盖厂子的,正缺人手。那边煤矿好像请了个什么路总来帮着管事,我就闹不明白了,自己的摊子怎么交给外人管?再怎么亲能亲过一家人去?你说你哥是不是糊涂了?要我说,你就该过去帮着,免得你哥糊涂便宜了外人。那边不行,这块地也是个好地方,听说油水足,更得防着。”
朱清亮咧嘴冷笑一声:“人家大老板的事情,还能轮到我们这种小人物指手画脚?您快消停些,别打主意了,我都轮不上,还能轮上您吗?”
那人冷不丁地被风扇了嘴,气得哆嗦了两下,干笑了一阵,快步走了。心里却是骂,瞧那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连朱清和的脚后跟都追不上。
朱清亮过去的时候,周维申正和项目经理在谈事情,公司里的人都知道老总有意培养他,所以对他还算客气。刚谈完,看到站在那边来回徘徊的人有几分意外,吸了吸鼻子过来:“你怎么过来了?放假了?”
朱清亮用脚尖在地上胡乱划着道道,透出了心烦意乱,摇头说:“没有,被开除了,没假了。哥,你这里还缺人吗?我能来干活吗?我什么都能干,你带带我就行。”生怕他不信,小声说:“你放心,那些坏的我全都改了,再不碰了。真的,我不会给你惹来麻烦的。”
周维申顿了顿,有些为难,问道:“你哥那里……他没给你想办法?他认识的人多,应该能帮得上忙。”
朱清亮现在最不耐烦听起朱清和,没耐心地说:“别提他,人家现在架子大,等着我们上去给他陪好脸,我不指望他。现在活不好找,哥,你帮帮我吧。”
周维申自己还是个实习的,老板看中他的学历,所以才对他客气,至于其他的,他哪来那么大的脸?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工资,他可承受不起,也不敢答应下来:“这事我帮你问问吧,要是有合适的机会,我给你占着。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也是来学经验的,不赚钱,最多管两顿饭。”
朱清亮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他对外人向来能设身处地帮对方想事情,对朱清和这样的家人却没有半点宽容心,十足的外好里肮脏。
周维申不过一句帮忙想想办法,他就感动的一塌糊涂:“哥,我可就全指着你了,你真比我亲哥还亲。那我就回去等你的信儿了。”
周维申有些尴尬,笑着点了点头,等送走了人,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能有什么法子?为了以后朱清和能记得自己一点好,帮他保住了家人之间的情分,他只能硬着头皮上。趁着经理闲下来的功夫,他有些讨好地说:“经理,我看咱们这里人手不够,还要人吗?”
项目经理还在忙着看图纸,点头说道:“出力气的不缺,缺的就是你们这种正经学校里出来的,该懂的都懂,带起来不费力气,办公室里的资料还在那儿放着没顾上整理。怎么?你还有合适的人介绍?”
周维申摸了摸鼻子:“我有个弟弟,人挺机灵的,是在咱们市里财会学校念书的,后来因为点事情不念了,想找点活干……我帮忙问问,要不,您看……”
他的话音刚落,从外面进来个人,是个长相俊俏的女孩,看着两人笑得眉眼弯弯:“谈事情呢?我爸让我来送个资料。”
周维申见是她,客气的笑了笑,上次不小心撞了她一下,也算是有两分交情。这人是绵宏老板的女儿,叫玉琳,二十六了,帮着老板跑跑腿,挂个副总的虚名儿。
玉琳对他印象深刻,交代了事情,转头笑着和他说:“刚才隐约听到你说想介绍人来工作?人实在吗?能吃苦吗?要是能行,就让他来吧,刚开始工资和一般工人差不多,要是做得好,到时候再涨。”
周维申没想到自己觉得没什么可能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想了半天也只吐出客气地几句:“这,谢副总了啊,我……”
玉琳摇摇头说:“一件小事,不回市区吗?我可以带你一程。听说你是念得省城的学校,我也在那里念得书,一起走吧,想来咱们应该有很多能一起说的话题。”
周维申不是傻子,这种明显的示好,只是让他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直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