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许锦言终于明白了……。
萧衡昭说的并不是“长安宁”而是“偿安宁”
偿还的偿,不是长安的长。
“召太医!召太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召……咳咳咳”
又是一阵强烈的呕吐之声,萧宁吐了一滩黑血之后,彻底的晕厥过去了。
一旁的李公公见状连忙就上前想要扶下萧宁,但是萧宁的手却死死的抱着李亭之,实在是拉不下来。
萧衡昭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过去之后极用力的将萧宁一推,萧宁抱着李亭之的手终于松了开来。
“还请李公公将父皇送回景春宫。”
萧衡昭转身过去,不再多看萧宁一眼。——
萧宁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的时候,须发皆白。
太医找不出原因,萧宁自己都不在意。一醒来之后就赤着脚满世界的找李亭之,那般可怖的样子,和疯了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萧衡昭一身素白孝服跪在李亭之的灵前,在萧宁昏迷的这三天里,他肩负起了皇子的责任,妥善处理了李亭之的身后事宜。
尽管他此时此刻还没有过十岁的生日,可是处理事情的风范却比一般的成人还要周全万倍。
许锦言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圆滚滚的皇子身边一直跟着轻灵毓秀的女子,已经是这几日宫中日常可见的景象。
萧宁闯进来的时候,萧衡昭依然是一脸的冷漠,甚至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等披头散发蓬头垢面的萧宁企图拆了李亭之棺椁的时候,萧衡昭才真正的怒了。
“够了!你还要打扰母后到什么时候?”
萧衡昭的声音稚气未脱,但是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落入萧宁的耳里都仿佛有千斤之重。
“昭儿,我想你母后。我真的好想她。从半年前我离开她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无时不刻的在想她……你让我再见她一面好不好?”
说着说着,萧宁的话语里又夹杂了哭音。
萧衡昭冷笑,“你想我母后?父皇……您瞧瞧您这六宫的妃子。这半年来的日日夜夜,您没有一晚虚度。您现在告诉我,您想我的母后?”
“昭儿,你让我再看一眼你的母后,再让我看一眼她。”萧宁不去辩解,只是一再的重复想要见李亭之。
萧衡昭摇了摇头,“母后不会想见你的。”
萧宁颤抖了一下,“你母后……可留下什么话给我吗?”
萧衡昭继续摇头,“没有,一个字也没有。”“一个字也没有?”萧宁怔怔的盯着那冰冷的棺椁。
“亭之,我们做了十五年夫妻。没成想到了最后,你居然…。一个字都不屑留给我?”
萧衡昭站了起来,看了眼身侧的许锦言,许锦言会意,带着一众的婢女和太监随萧衡昭走了出去。
许锦言望着身侧的萧衡昭叹气,他到底还是软了心,给萧宁留了再见李亭之一面的机会。
太监和婢女四散开来,萧衡昭带着许锦言到了凤仪宫后院的池塘边上,此时阳光很明媚,池塘里的风荷并举,微风送来阵阵的清香。
“锦言,你说母后愿意再见父皇一面吗?”萧衡昭问出了声,脸上浮现出来孩子应该有的疑惑。
许锦言蹲了下来,与萧衡昭等齐,“殿下,娘娘当然想再见陛下一面了。”
萧衡昭看了过来,“你为什么这么说?”
“殿下,你还记得娘娘离世之前手里握着的东西吗?”许锦言轻笑。
萧衡昭回忆着,心中顿悟,母后去之前手里紧紧握着一枚玉佩,那玉佩上刻着父皇的小字。
自然…。该是父皇送给她的。
母后还是念着父皇啊……。
萧衡昭点了点头,那自己的这个决定就不算错。
许锦言见他明白了,便打算站起身来,谁知刚一站起,头登时天旋地转,一阵黑暗袭来,许锦言暗叫一声不好。
接着耳边响起了萧衡昭的惊呼还有重物入水被激起的哗然之声。——“衡昭!衡昭!”许锦言坐了起来。
许锦言睁开了眼睛,有些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何年何月,强光的出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想用手遮一遮眼睛,但是有一双手比她更快的覆盖上了她的眼睛,替她将刺痛眼睛的光芒遮掩。
“你总算是醒来了。”
许锦言懵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了一件事。
“衡昭,你把手放下。”
许锦言将萧衡昭的手推了下来,她回头一看,果然是他。
是已经褪去圆滚滚汤圆外形,长成天下第一俊美男人的她的夫君,大乾太子爷萧衡昭。
崇德二十四年到承元一年。
十年光阴……她又回来了。
萧衡昭看着娇妻那激动的神色有些不解,他抚着她的额头道:“你这傻子,怎么自己一个人在池塘边儿喝酒,喝着喝着还睡着了。忍冬和半夏找你找了一下午才找到。找到了回来就发烧,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一个人在池塘边儿睡觉!”
萧衡昭嗔怪的说着,没成想娇妻忽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喂喂喂,这回你犯的事情可不小,别想用美人计把我忽悠过去。”
怀里的人摇头,“没有没有,才没有使美人计呢。就是想你了,很想很想。”
萧衡昭一愣,抱紧了怀里的人,“你是不是发烧给烧傻了,今天早上才见过。但听你这话的意思,怎么就像是好久都没见过我一样。”
可不是好久没见你了。
许锦言埋头在他怀里了一阵,忽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衡昭,你……。”
萧衡昭挑眉,“我怎么样?”
“你以前见过我没有?”许锦言问的很小心。
萧衡昭显然没听明白,上手摸了摸许锦言的额头,“你是不是真烧糊涂了?”
“不是…我是说你小的时候…有没有见过我?”许锦言硬着头皮问道。
萧衡昭本来想嘲笑许锦言糊涂,但话到嘴边,他忽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画面,他迟疑的道:“你要这样问……那我有些话要说。”
许锦言立马打起精神,“什么?”
“我十岁的时候经历了很多的事情,在我做了太子的当天晚上发了一场大病,病好之后,很多事情就都忘了。我问过清谷道人,道人说我刻意忘了一些最让我痛苦的事情。”
“不过我其实一直没想明白,十岁那一年我先后失去了母后和父皇,他们逝去的画面我还历历在目。那到底是什么,比这些还要让我更痛苦?”
许锦言身子一僵,她意识到了一些事情。
萧衡昭想不起她,说明……他忘记的是十岁那年与她的相遇。
最让他痛苦的是……她的离开?
“后来遇见你之后,我就总是会回想起一些十岁的事情。说来有些奇怪,有时我的脑海里会浮现出你给我煮汤圆的场景。可是…你从来没有给我煮过汤圆。”
萧衡昭又摸了摸许锦言的额头,“可能是我太爱你了,幻想的都无边无际。”
许锦言握紧了手,她这一番遭遇是否要告知萧衡昭呢……
最痛苦的回忆……。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他的记忆恢复,她再将前因后果细细说于他。
“对了,你可把半夏吓坏了。半夏以为你还在意淳于碧收买她的事情所以才一个人去池塘边上喝酒。给那丫头急的,就差进池塘去捞你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萧衡昭将这件事娓娓道来,许锦言哭笑不得,“这丫头以为我气量那么小呢!这事儿她不是宁死不从吗?这般忠心,我还能怪她不成?”
“那你自己去跟人家解释。”萧衡昭抚了抚她的长发。
“解释解释,明天天一亮就去解释!”
“哇”的一声,摇篮里的儿子哭了出来,许锦言连忙推萧衡昭,“你快去把儿子抱过来,那小子一哭可是没完没了的。”
萧衡昭身子一抖,忽然想起了今天下午因为找不到许锦言。儿子萧氏鱼儿崩溃大哭的场面,他萧衡昭这一辈子什么人没治过,他充分继承了他娘的狠人体质,多恶的恶人在他手里都得乖乖的俯首称臣,偏偏拿自己儿子没了办法。
那小小的一团在你手里哭的昏天黑地的要他娘,你能怎么办,你能揍一顿让他闭嘴吗?
当然不能!得哄!
这小子可比他娘难哄多了,哄了半天才哄睡着,这刚一起来就又开始哭,萧衡昭现在也有点想哭。
“你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去抱,要是哭的时间太长哄不住了,有你难受的时候!”许锦言催促道。
萧衡昭这才恍然大悟,连忙跑过去将萧鱼儿抱起来,轻轻的哄着,他抱着儿子的手还是略显笨拙。许锦言看的失笑,不过萧衡昭从前那胳膊是挽长弓的,如今抱儿子就对他放宽一些要求吧。
看着笨手笨脚哄着大胖儿子的萧衡昭,许锦言忽然就笑了,她想起了十岁的他,圆滚滚的一枚汤圆。
也不知道那汤圆是怎么变成的今天这举世耀眼的俊美男人
许锦言望向窗外的一轮明月,母后,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陪在他的身边,这一辈子都不会让他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