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理靠着跳舞机的围栏:“啧,你早说要拍我,那我岂不是要来个——”她说着腿往上一抬,就像跳康康舞似的摆起来。
甘灯笑的要撑着拐杖才能站稳,但他没有放下光脑,甚至还推拉着镜头去拍她。宫理靠在围栏上,腰软的像是能挂在栏杆上,懒声道:“你不会是在忽悠我吧,实验室真的需要从这里进来?”
她话音刚落,就看到跳舞机的地台变了颜色,周围街机上的霓虹灯牌也都瞬间灭灯黯淡下去,像是这里断电停业一般。
甘灯收起光脑,站在宫理旁边的地台上,道:“进入一些高权限实验室的方式有很多,只是我选了走跳舞机这条路。扶稳了。”
宫理抓住扶手,地台缓缓向下沉,变成了电梯平台,带着他们二人向下移动。宫理看到一些光条从面前滑过,窄窄的向下的甬道里,甘灯给她看他刚刚拍的照片,正拍到宫理高抬腿的瞬间,她动作狂野的像是丧尸跳芭蕾的时候要啃自己的脚。
她挤过来看,还放大动态照片,嘲笑自己那离谱的表情,甘灯在她不在意的时候,伸手轻轻圈住她的腰,低头看她侧脸。
电梯的甬道窄的像竖立的棺材,甘灯却不觉得狭窄局促,宫理一直很好动,像在他怀里乱蹭,她刚想把光脑抬起来跟他说话,就感觉到甘灯的下巴放在她头顶。
宫理:“早知道我不洗头了,让你吸个原味的。”
甘灯对她的贫嘴轻笑:“你是对浪漫气氛过敏是吗,非要说句这种话。”
但终于是到地方了,他手撑在拐杖上站直身体,先一步走下去,面前是一道看起来有收容部特色的安静诡异又冷硬的走廊,他跫音一重一轻的响在回廊中,走在她前面。
道路尽头的金属门打开,那是一间周围有许多机械臂和计算设备的大型实验室,实验室内站了大概一二十位干员,有些是面部有乱码权限的研究人员,有些则是行动部或收容部的干员,他们转过头来对甘灯微微点头。
宫理隐约感觉甘灯心里紧绷着,是因为蜕皮计划的事而紧张?还是说刚刚跟她在电梯里还亲密的靠着,这会儿又要像同事一样面对众多干员?
有许多干员在看到宫理的第一眼就猜出来了,有些狂热地看着她。却也有些研究人员,像是要把宫理现场解剖了似的紧盯着她。
宫理走向了实验室中央,甘灯则走到实验室一侧并坐下。老萍穿着一身修女的衣袍,坐在一个注满石油般黑色液体的池子旁,而西泽神父的尸体就浮在其中。
宫理看过他的资料,但看到他本人的模样还是微微一愣。
不得不说,西泽神父确实十分英俊,他可能在三十岁上下,头发偏短,脸颊瘦长,眉心几道忧思的细细竖纹,有种正派克己且意志坚定的俊朗,如果这种人是神父,世人恐怕都会在他布道时一边笃信一边走神。
宫理也很快注意到,他四肢截断,在大腿根处与上臂处,断口没有外伤愈合的痕迹,就像是他生来就没有双手双腿一样,只是断肢处镶嵌了几个接口,用来接续义肢。
他的义肢摆放在旁边的金属台子上,是象牙白色的,介于树脂与牙齿之间的质感,沉甸甸的十分精致,上头镂刻着十字架与天堂图景,还有细密的荆棘纹路。
而他脖颈处胸口处,有许多几不可见的肉色的伤口,宫理凑近看,才发现是极其细密的肉色的丝线,将那些伤口里里外外缝了数层缝的密不透风。这显然是出自老萍的手段,宫理看了她一眼,她像个猎人显摆战利品似的对宫理比了个大拇指。
宫理从上到下扫视了一下他的身躯,老萍也跟介绍藏品一样,说他手指上的痕迹是戴主教戒指、他左手会有一块老式手表。她看来真是摸透了这位主教的生活习惯,宫理心里刚宽慰一点,觉得这次至少不是一个人行动。
与此同时,老萍竟然伸手到池子里去弹这位西泽神父的……
旁边几个研究人员差点叫出声来。
老萍哼哼笑起来。
西泽主教的头骨被打开,其中插|入很多电极,正顺着细细的电缆连接到远处的位置。
远处坐着一个男性干员,他只有两鬓有几根稀疏的头发,头部肿胀如同灯泡,头颅最大的地方直径几乎跟肩宽差不多。他硕大的头顶也是半透明的,其中闪烁着一些细碎的彩色光芒,那些细细的电极也连接在他的头颅上,旁边还有两个研究人员触摸着他透明的颅顶——他头骨竟然柔软的像是菌菇伞盖一样。
甘灯坐在实验室的墙边,轻声道:“他是人事部干员[索引页],可以将自己的意识跟死者的大脑完全连接,几乎像是使用自己的大脑一般,快速搜索到信息。向他提问试试。”
宫理觉得微妙的地方在于,这个[索引页]竟然隶属人事部,她想了想:“……呃,昨天早晨,西泽吃了什么?”
[索引页]的半透明头颅像是服务器一样闪烁微光,迅速道:“吃了掺有毒|药的小半碗燕麦粥和一些烤蔬菜。”
老萍耸肩:“下毒也是没办法啦,他真的很难对付的。”
旁边的干员将一枚螺旋状钉子的透明按钮,递给宫理,宫理觉得有些眼熟,在她跟甘灯还不熟的时候,似乎在行动中见到他将这东西刺入过自己的太阳穴。
实验室里十分安静,只有一些机械电流的嗡嗡作响,甘灯声音很轻:“联络器,可以无视任何信号干扰,是以某种规则将你的大脑和[索引页]的大脑连接起来。但这不会造成你和他的通感,只会让他的话语快速传入你的大脑,而不被他人拦截且发现。”
宫理没见过在其他任务中大范围使用过这种置入型联络器,她猜测它成本必然很高。
宫理将它放在太阳穴附近,那螺旋的部分扭动起来,就像是石沉入泥一般,钻入了她的右侧太阳穴,她不觉得痛苦,只是右侧眼睛有轻微的胀痛。
研究人员道:“也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比如头痛或者眼前发花等等,到那时候可以暂时摘下来缓解,具体情况我们可以晚一些再跟您交代。”
正说着,实验室的另一边的门打开,班主任领着一位干员走过来,她抬眼看到宫理,微微一愣。
班主任扶了扶她脸上的红色镜框,紧绷着一张脸将那位干员领到池子旁,也对甘灯点头鞠躬。她似乎有些忌惮甘灯,因为他在场而沉默拘谨。
宫理却坐在放着西泽主教尸体的池子旁,对她挥手道:“班主任!你也在这个项目呀,我都好一阵子没瞧见你啦。”
班主任扫了甘灯一眼。她和这里大部分研究人员一样,没有看清甘灯五官的权限,在他们眼中,甘灯像是胸口往上都落着炫目的蓝白色光辉,光辉融化了他的五官和轮廓,因为刺眼而不适合直视,一般人也都会垂眼盯着他的皮鞋与拐杖。
甘灯恰到好处的偏过头去与另一位研究人员说话,班主任才对她露出笑容,走过来也对老萍打招呼。
宫理:“你最近还在带学员吗?”
班主任笑着看她:“也带,主要是不怎么做一线任务了,现在转去做一些带队或者管理的工作。只能说是多用用自己的经验,少用点自己的能力——”
老萍也戳她,说班主任好像最近胖了之类的,其他的研究员或干员本来都有些情绪紧张,看到这三个年龄各异的女人晃着脚像村口碰面一样七嘴八舌聊着天,整个实验室氛围都变了。
直到甘灯跟研究人员说话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宫理哈哈大笑的嗓门盖住,他才转过头去,清了清嗓子。
宫理没听见。班主任余光瞥见甘灯拐杖在地面上轻轻敲了一下,她连忙戳戳宫理。
甘灯咳了咳,道:“既然[镜水]到了,那么就开始吧。”
班主任领进来的女干员很年轻,双眼内没有瞳仁,眼睛像个纯白色的球体。她双手撑在池子旁边,低头观察这西泽的尸体,宫理意识到,她就是那个“镜水”。
机械臂探入池子中,将西泽主教的尸体先按入黑色的液体中,然后又将他从黑油中捞出,黑油从他皮肤上流淌下去,没有留下丝毫颜色污迹。
甘灯道:“如何?”
镜水点头:“补足了更多的细节,不会有问题。”
镜水没有瞳仁的眼睛,看向宫理:“脱衣服吧。”
gu903();宫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