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一段隧道般的黑暗后,宫理都有些无法感知具体的时间门,她只觉得站的两只脚有些发麻。
眼前忽然开阔——眼前色彩还是一片黑暗,但她忽然就感觉到了周围空空如也,似有回音、微风。
就像是忽然从狭窄的甬道,落到黑夜中平静的远海海面上一样,环顾四周,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黑色的天空与黑色的地面像是永无边界,没有地球的地面弧度,没有大气的能见度造成的视野衰减,仿佛天与地是永不相交到极限的平行线一样。
没人知道这里能有多大。
一道道或明亮或黯淡的光束从头顶落在黑色的地面上,就像是夜空中悬着一盏盏吊灯——
但并不是吊灯。
在不断向下的电梯中,宫理仰头看去,不知道有多高的黑色天空上,没有星星与月亮,却有许多并排浮在空中的窗户。
窗面朝下,与地面平行,或高或低的浮在空中,让她有种晕眩的感觉。那些窗户内的风景投射下了道道光芒,落在了地面上,留下了一块块巨大的光斑。
塑钢窗。玻璃花窗。黑色金属窗。排风扇窗。绘有花草的破旧木窗。鬼神浮雕挂满蛛网的石头窗。金碧辉煌巴洛克风格镶嵌珍珠的贴金小窗。
像来自于住宅、教堂、皇宫与工厂。
如云朵一样,千千万万的窗户平着漂浮在空中。那些窗户看起来不大,但窗户后盛夏的日光、静谧的月光、阴天的微光、熹微的晨光,投射在地上,那形成的窗户形状的光亮,或明亮或黯淡,或冷寂或温暖,就像是分割的各色麦田。
每一块光亮,都拥有着广场般的大小。
电梯停在了地面上,宫理仰头屏着呼吸,缓缓走下电梯,看向头顶无数面朝她紧闭的窗,有些晕眩与腿软。
餐厅、海岸与教室。
花园、病房与夕阳。
无数地域窗内与窗外的风景也都在她头顶,就像是寂寞的上帝收集了人类的窗户作为油画,装点属于他的美术馆。
其中一扇平平无奇的灰色石头窗户打开,露出了宫理来时的电梯井。随着宫理走出电梯,透明电梯缓缓向上上升,缩回了灰色石头窗户之后,天上那扇窗户也随之合上。
她环顾四周,没有任何收容物,只有这一道道光柱从无数窗户中洒落而下,像是千万个舞台的聚光灯。
宫理走动起来。
这一道道光柱下,她身影小的就像是一粒被风吹动的尘埃。
她仰头看着那些窗户的风景,想要在心中巨大的震撼中仍然找到一些线索。
距离电梯不算太远的一扇窗户,窗户中的风景似乎是许多棕榈叶与月亮,还有长满水草的平原。那扇窗户的木质窗框上,雕刻着原生态的简单浮雕。
宫理忍不住驻足,仰头看向那扇窗户,想要辨识着风景的来源,忽然感觉到那窗户缓缓朝下方打开,月光洒满她身上,她感觉到一阵眩晕——
当她扶着额头回过神来,只看到落在地上的如同麦田大小的蓝色月光边缘处,有了透明结界四壁,变成了与月光同等面积的“房间门”。
而房间门中突然出现了其他的事物。
是一只满身疮痍的苍老大象,下肢萎缩,坐在地上。它面前摆着巨幅油画与画架,而它鼻子卷着一支秃了毛的油画笔,正蘸取着粘稠的颜料,在调色盘上点着并继续在油画上涂抹。
它沐浴在月光中,眼珠已经浑浊,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宫理。
宫理愣愣的看着眼前,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头顶并排漂浮着无数窗户的巨大空间门内,一扇月色如水的窗下,一只浑身溃烂的大象坐在地上寂静的画着油画……
她甚至觉得自己脑子有点无法理解这一切。
这一扇扇窗户,就像是被隐藏的一个个囚笼,每一扇窗户下方都对应着被关在这里的一件事物?
但宫理很快察觉到了几件事。
这间门巨大的透明房间门——或者说“囚笼”内,摆放着很多巨幅油画,只是画面全都被人用刀片划破了,如同闲置一般仍在角落里。
宫理鼻尖也嗅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她绕着大象走了走,本来以为血腥味是大象身上的伤痕导致的。宫理靠近了看一看,那些溃烂的伤口,一个个都是球形的剐伤,特别是下肢,简直就像是被冰淇凌勺挖掉了一块块球形血肉……
这明显是希利尔的“置换”的超能力导致的伤痕。
难道,大象就是被希利尔控制的“救世主”?
而当宫理走到大象另一边,终于看清大象的画笔所蘸取的“颜料盒”。
哪里有什么色彩,什么斑斓,所谓颜料盒……正是宫理上次和林恩从城市抢来的青铜缶!
此时内壁糊着厚厚的黑血,快要见底,半干粘稠的血液正在其中。
滴答。滴答。
宫理抬头,从头顶的风景如画的窗户中,从视野不能及的上方,似乎断断续续有浓腻血液滴落。像是林恩所在的那间门受刑室内,无数流血的圣徒们的血液汇聚、浓缩,数道伤口的血液化为一滴,穿过虚空,缓缓滴入了深渊下层。
而大象卷着那支掉漆的油画笔,将笔沾入青铜缶中,笔尖吸饱了血液,用力甩在了画布之上,用力涂抹着。
那黑红色的血液渐渐在它的涂抹下,渐渐变化了颜色,融入了画中。
宫理屏着呼吸,退远十几步,看着这张几乎比大象还要高的油画。
像是个意味不明的现代艺术品,看起来像是重度近视的人看到的影影绰绰的风景。画面以棕黄色、红色与白色为主,厚重的颜料几乎层层涂抹到画面凸起立体的地步……
gu903();这画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