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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

潘小园客气微笑:“好啊,奴家洗耳恭听。”

武松大约没料到会这么爽快,反倒张口结舌,一时没话。

她继续甜甜一笑,杏眼弯,桃腮凝,樱唇微启:“解释啊。”

这德性大约有点把武松吓着了。他左右看看,提口气,要说什么,欲言又止。

潘小园甩给他一个白眼:“若无话,请你挪动尊步,你挡我路了。”

武松立刻微微让开,潘小园毫不客气地跟他擦肩而过。

突然听他说:“你若是能有孙二娘一半的功夫和手段,我赔你一个酒店。”

潘小园不由自主地止步,想了想,回过身,认认真真地摇了摇头,“你以为我真的是心疼那酒店……”

她担心的,是另一件事。这事如同薄雾一般悬在她的眼界里,今天一见到武松,便突然明朗起来了。

据她所知,武松并没有像张青那样,跟梁山众人打成一片,顶多是跟张青孙二娘几个熟人厮混,也不像宋江身后那群小弟一样整天巴结大哥,大部分时间还是独来独往。

他对宋江敬意有加,背地里说起时不吝赞美,真到见了面,却性格使然,始终淡淡的不那么热情。反倒是宋江,每次一见他,直接上去挽手挽胳膊,笑呵呵的邀他去聊天谈心。每次他一回来,身上就多了些许带头大哥的气质。

她扬头:“武二哥,今日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当真那么信任你宋大哥,无论他做什么,你都没半句微词?”

武松一怔,“你是说这酒店?”

“不,不是这种小事。我知道他是你的大恩人。我是问你,倘若他叫你去做杀人放火、伤天害理之事,你也去做么?”

武松轻松笑道:“他怎么会。”

“我是说如果!”

武松神色一瞬间的凝重,立刻说:“不会。”

两个字,如同石子滚落河心,清清脆脆的两声响,沉下去,定了心。潘小园能感觉到,这两个字里没半分假。

她轻轻叹气,随口又问:“那,倘若,他要你做些送命的事呢?你会不会……”

“会。”

他轻轻松松地吐出这一个字,眉目舒展,漆黑的眸子里,盛满了高贵的真诚。

潘小园突然鼻子一酸,说不清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心里面有点想骂人,又有点想用世上最温柔话语求他。

但她最终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武松反倒微笑起来:“你担心这么多做什么,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急忙问:“去做什么?”

“看个东西。”

“看什么?”

“……杀人。”

潘小园这几日里为避武松,基本上没出营闲逛过,也就不知道,今天外面竟然那么热闹。

说热闹也不尽然。潘小园看到,大伙都匆匆的往什么地方赶,外面除了不认识的糙汉子,连少数的妇孺家眷,也有好奇出来的。

但就算人多,梁山大营中依然秩序井然,外面守着的小喽啰们,一看全都是训练有素。攻打青州的兵马都是梁山嫡系精锐,听孙二娘她们八卦,半数都是曾经杀人放火的强盗,打仗同时,顺带着劫个老乡,抢个闺女,简直都不算个事儿。然而宋江的严令一天三五道,全是禁止扰民的军令状。有宋江这等服人的手段,一路上居然真的没什么烧杀抢掠,都是“所过州县秋毫无犯”。

途径各处的大小官兵也从来没见过纪律如此严明、近似于军队的强盗,哪里敢贸然去“剿匪”,只得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走。在宋江手底下,黑白两道实现了奇异的和谐共存。

所以当宋江放出“烧孙二娘店”的任务时,昔日的清风山老大燕顺毫不犹豫的毛遂自荐——多久没有放火抢劫了,怀旧去哇!

当然也有偶然的突发事件。就在半天之前,刚刚进入京西北路之时,终于有个小喽啰忍不住放飞自我,趁着月黑风高,跑到村子里掳掠了一个老乡家女儿,据说是他曾经的青梅竹马,可后来嫌弃他穷,便攀上了村里有钱员外做小妾。小伙子深受打击,愤然出走闯生活,最后闯到了梁山落草,成了法外之人,跟人称兄道弟,觉得自己像是个人物了。于是把人家姑娘从家里请来,以求“重修旧好”。

这只是那小喽啰的一面之词。因为事发之时,那姑娘已经悬在营帐附近的小树枝上,人都僵了。

据说宋江震怒,就连潘小园她们处在营地的犄角旮旯,也隐约感受到了一股不明原因的风声鹤唳。随即宋江下令,厚葬死者,苦主家赔偿巨款,再将那小喽啰押到村头,在一众乡亲面前公开处斩。

此事一时间轰动乡里,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据说当场就有乡贤来向宋公明送锦旗的。而当地官府居然一声没吭,大约是觉得被黑道抢了戏,又无可奈何,不太光彩。

起初潘小园有点不太相信。这种不明不白的“感情纠葛”,放到现代,都不会被这么雷厉风行地解决,何况犯事的还是武艺高强、横行霸道的梁山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