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客厅里坐下的时候，瑾年才犹豫地问出这话。

只是田婉的回答，让她眼眸一热——“他已经被火化了，在殡仪馆里。”

“……”

瑾年本还想问些事的，可那句被火化了，她瞬间心头一紧，喉咙难受的根本就说不上话，一个那么活生生的孩子，她还想碰碰他的小手，想听听他那稚嫩的声音，叫她的阿姨，可现在全部都变成了奢侈。

火化了……什么都没了……

“医生明明说她糖糖的心脏移植手术很成功的……”

田婉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精致的相框，里头正是糖糖的照片，那是糖糖一周岁时候拍的，她平时省吃俭用，却用了一大笔钱给糖糖拍了最好的艺术照，可这才过了三个月，他就没了……

就这样没了……

瑾年的左耳正好侧着她，很是灵敏地听到那泪珠掉落在相框上的声音，她寻找着纸巾想要为田婉做些微不足道的事，可这里不是她家，根本就没什么方向感。

她也没有再多想什么，直接摸索着用手帮田婉轻轻擦拭。

田婉吸了吸鼻子，抬头，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说好了不哭的，我这怎么地又哭了。”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瑾年。”

“没事，你要是难受，你就哭，我不会笑你的。”

瑾年说着，自个儿也含起泪花，在她眼前，田婉向来是个坚强而又乐观的姑娘，每次遇上她的时候，她的态度总是很积极，哪怕生活过的很苦，可真是那股乐观，一次又一次地感染了她。

“糖糖也不喜欢我哭，所以，我不会哭了，明天是他的葬礼，我可不要给他丢脸。”田婉笑，可那笑比哭还要难看。

瑾年若是能够看的见她此刻的表情，心情一定会比现在还要难受。

“糖糖是因为后来心脏不适么？”

在一会儿的沉默后，瑾年还是问了这话。因为在三天前，正是糖糖的手术，那时候，她陪着田婉一起在手术室外边等结果，整整一个上午加一个下午的时间，里头的主治医生才出来，不过，他告诉她们的消息是让人喜悦的。

他说，手术很成功，如果不出意外，糖糖可以有四十多年的寿命，这个消息让他们又惊又喜，起码活下来，就是好的。说不定在四十年后，又会有一个奇迹出现呢？

总之，眼下的事，她们应该庆祝才对。

而在手术过后，海城的天气又比往常冷了许多，天气预报里说了暴风雪，孟君樾便没再让她出门，她想着，糖糖的手术已经成功了，她心头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

可这才短短三天的时间，她接到田婉的电话，以为会是说糖糖的情况有了好转，可哪里会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那是才一岁多三个月的孩子，居然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能不心痛么？

“手术后的第一天，糖糖的一切都很好，可在第二天的中午，他突然发了高烧，接着便是呼吸絮乱，医生赶来的时候，都来不及将他送进抢救室，他便没了呼吸……我看着机器仪上显示的心跳频率渐渐成了零……然后医生当场和我宣判了，死亡。”

田婉说着死亡那两个字的时候，喉咙已经梗塞到不行，仿佛在一下秒就会爆发式地哭泣。

“怎么会这样……”

瑾年喃喃着，还是不能够接受这个现实，因为它是那么的残忍。

“医生说，糖糖的情况是属于少见的术后不适应新心脏的不良反应，他的年龄太小了，所以免疫力，自我的调节能力都很差……”

“我真恨，如果不是我，糖糖也不会遭受这样的折磨，这一切都怪我……”

当初没有顺利地流产，后来坚持地生下了孩子，可……这到最后，她让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有的却都是苦难，还有病痛的折磨。

她怎么这么坏，世界上怎么会有她这样坏的母亲？

她不配做糖糖的妈妈。

“别这样，小婉，这不是你的错，这是命，有些事，可能冥冥之中就有注定，你不要太过自责了。”瑾年哭着劝田婉，她能够体会到一个母亲失去孩子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她曾经也失去过孩子，虽然是意外而来的，可田婉的糖糖，毕竟有了这么久的感情，可孩子说走就走了，能不心痛么。

可她能为田婉做些什么事，减轻她的痛苦，似乎除了劝说，她什么都说不了。

“瑾年，我真的真的很难过很难过，我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恨不得能代替糖糖去死。”田婉伸手抱住了瑾年，这个时候，只想有个肩膀能够依靠，让她再哭一次，最后哭一次。

“小婉，你不能这样想，你得乐观一点，坚强一点，糖糖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糖糖一定希望自己的妈妈每天都能够过的开开心的……”

“没有他，我还如何开心……”田婉咬着唇，那张只有二十出头的面孔，却是憔悴一片。

“小婉，他会在天上看着你。就像我一直相信我那被车祸夺走了生命的爸妈，一直在天上看着我，难过的时候，就仰头看天，哪怕我看不见，可我知道他们一定是在天上。”

“瑾年，谢谢你……”

“……”

这晚，不管是对田婉还是瑾年来说，都是不眠之夜。

瑾年在田婉的出租屋里，一直待到了深夜，她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和管家打过招呼，说是去朋友家，可能晚上也不回来了，让他和爷爷告知一声。

却不想，屋外的敲门声，突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