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杀手,居然教训起我来不要杀人?“贺难微微眯了眯眼睛,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小郁突然站起,也把贺难从屋脊上拉了起来,只见她素手一挥,一道不易察觉的水线从低空沿着屋脊划过,而那条线也很快成为了一片水幕。
郁如意拈起一片被刮到房顶上的落叶,扔进了那片水幕之中,而在落叶被水真炁切割的粉碎之后,小郁也收了神通:“这就是那条界限,在线的这一头,你怎么样都没有所谓,但你只要越过了那条线……就会走向一个崩溃的结局。”
“或许你并不如落叶般脆弱,但也绝对不会强过那条线的力量,撞过去就是自毁。我是杀手,所以我有我的职责所在,但你不是,所以你不能也不需要去杀人。你动了杀念,就是越过了那条线——而自古以来因为越界而酿出灾祸来的人不胜枚举,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懂。”
“道德的准线,律法的准线……我知道你很煎熬,但既然你还带着山河府的身份,就不能置律法而不顾。”屋脊被水淋湿,二人坐也不能坐,便直挺挺地站在夜幕之中。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贺难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捡起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轻松地掷进了林家后院的水井中,非常没有公德心——那口井看样子极深,石子落进去后连个水花都没溅起,只打碎了镜中的月亮:“我问你,井中之月是天上之月么?”
小郁摇了摇头,那只是个倒影:“不是。”
“那今日之月,是昨日之月么?”
“或许是吧。”小郁也不知道贺难问这些是要做什么,但她想来月亮终归还是那个月亮,只是今天的和昨天的应当有些许不一样。
贺难点了点头:“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但随着一日过去,也变得有些不同;而井中的月亮不过是一个倒影,打碎了也不会影响到天上的月亮——但若是天上的月亮碎了,昨日之月便化回忆,井中之月一团泡影,今日之月就此销匿,明日之月……不复存焉。”
“井中之月,早非当年旧明月;那戏里的人,又怎能走到剧场外的梨园?”
“只可惜,那韶光贱!到头来害人不浅。”
贺难的比方,小郁听懂了一部分——公孙怒的感情,就如此刻井水中的月亮,说碎去也就碎去了;而真正想要杀死林霖的怎会是贺难?分明就是那个被一笔一笔旧账推到了悬崖边缘的公孙怒。
公孙怒所担心,惋惜乃至一切忧虑的根源,还是明平婉,所以他至今仍一只手挂在崖边踌躇——那不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的机会,而是他留给明平婉的。
…………
公孙怒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能将心中所有的块垒都爆发出来,他有些惶恐地看着贺难——虽然这家伙比自己的岁数小,但听这几个人口风,他好像也是个小官儿。
万一他和林霖站在一边,自己岂不是要遭重了?
但贺难却没有任何怒意,而是用了一种近似蛊惑的语气:“去怨吧,去恨吧……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去抱怨世道的不公,也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去恨林霖,站在道义的角度,这就是我的答案。”
…………
纵然是冰雪聪明如小郁,也只不过读懂了贺难的第一个比喻而已,所以她才会紧紧抓着贺难的手,不希望他成为他口中的镜花水月。
但唯有贺难自己才明白,他在这口井里,就只能救一个公孙怒而已,若是想把天下数不尽的“公孙怒”都救下来,那就只能飞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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