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回家的路上,”我解释道,“昨晚吃饭时碰上高中同学,就和他们一起喝了几杯,后面喝醉了,我在酒店休息了一晚,现在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那头传来一阵无言的沉默,许久,陈锋的嗓音才在电流的干扰下紧涩响起:“我昨晚很担心你。”
他语气不对,我几乎在瞬间察觉出来。要放在平时这样说,他就算是信了也会顶不住阴阳怪气几句。
我捏稳手机,靠耳朵更近了一些,“陈锋,你没事吧?”
“没事,”他说完,继而极其细哑地接上一句,“......你能早点回来吗?”
我从来没有听过他用这样的口吻说话,心脏不受控制地多跳了两下。除却新鲜,还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悸动闪过,倏地一下让我来不及抓住。
“我可能还要二十分钟才能到家,你要是难受的话就先躺下休息......你感冒了吗?”
“没有。”
无论什么时候,他口是心非的毛病都得不到改正。
陈锋匆匆挂掉电话,最后半句被堵在一连串的忙音里。我隐约听到一声咳嗽,短促得像是幻觉,可路过街边药店时,我还是走进去买了一盒感冒灵和温度计。
万一呢?是不是。
我拎着塑料袋,加快脚步走进小区,不远处的绿化带围了不少人,似乎有事发生。我无心看戏,只顾脚下的路,几声细微又揪心的猫叫随人群的躁动传入耳膜,让我减慢了步伐。
即使相隔一段距离,我也能听见中年妇女难以入耳的谩骂与小孩尖锐的哭声。
“你看我们家芮芮的胳膊,全都被这小畜牲挠的!那么深的伤口将来要是留疤了怎么办?还不知道这小畜牲身上带没带病,我就踹它几脚解解气怎么了?”
年轻女孩听完这顿歪理,气得大声反驳:“可也是你们家小孩硬要抱猫才会被挠伤,流浪猫戒心本来就重,会挠人也很正常,你这么大一个人和猫计较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是虐待动物。”
中年妇女发出一声讥笑,拔高了难听的尖嗓:“哟,读过书的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一条小畜牲都能整出生命的贵贱来,你要给它抱不平我没意见,先给我们家芮芮道歉再说!”
刻薄的中年妇女抓着自家小孩的手,正口沫横飞地把一个年轻女孩说得脸色又红又白。我看见女孩怀里抱着的那只猫分明就是几天没见的三花,小猫身上带着新鲜的伤口,虚弱地喵喵叫。
霎时,我也顾不上刚才那通电话,拨开人群快步上前,沉声询问:“猫伤得严重吗?”
女孩先是一愣,随后连忙说:“有点严重,你是......”
“我是这里的住户,一直想要收养这只猫,你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我等会就带他去宠物医院做检查。”
许是我脸上的担忧太过明显,女孩一点也没有怀疑,满是怒气地说:“我来的时候就看见小猫被这个女人踹出好几米远,他身上应该本来就有伤,刚才一摔口子就又裂开了,流了好多血。”
“我知道了,谢谢你。”
我小心把猫抱进怀里,小猫认出我的气息,即将虚弱下去的叫声又黏糊起来。皮毛上触目惊心的血让我彻底冷下脸,目光扫过那个中年妇女和大哭大闹的小孩。
纵使孩子的手臂皮肤细嫩,我也看了半天才辨别出上面的抓痕。只堪堪破皮,连血都没见,更别说什么留不留疤,根本是无稽之谈。
“这位大妈,猫我就带走了,道歉你也别想了,一口一句小畜牲,那你这个要畜牲道歉的东西又高贵到哪里去?还是省些力气,别闹得那么难看。”
中年妇女立刻涨红了一张脸,破口大骂道:“你又是哪里跑出来多管闲事的?年纪轻轻一点教养都没有,猫不就是畜牲?实话还不让说了?它伤了我女儿,我就算把它踹死我也没错!不就是一条不值钱的贱命,一个个的有啥好维护的?”
我耐心地听她喊完,直截了当地拿起手机晃了晃,“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录音了,要不要带你孩子去验一下伤,看看符不符合‘留疤’的特征?还是说你希望在明天的社会新闻上看见自己的名字,不要脸大妈在街头撒泼要让一条流浪猫给你家熊孩子道歉?”
录音当然是假的,但威慑这个撒泼大妈还是绰绰有余。
在我反感的行为里,仗势欺人和虐待动物绝对能名列前茅,而一下子把这两个都占的人,无论对方是老是少我都维持不住好脾气,干脆不留一点情面。
“你......”
中年妇女的脸已经涨成猪肝色,抖着手臂指着我说不出话,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我懒得再多做纠缠,和那个女孩道完谢后就匆匆抱着小猫去到导航上最近的一家宠物医院。兽医仔细把小猫检查了一圈,说:“还好你送的及时,伤口没裂得太严重,我缝合一下就行,你在外面等着吧。”
“好,谢谢医生。”
话音落下,我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第19章
“这是流浪猫吧?如果你打算领养的话最好再做个全身检查打一下驱虫,不然很有可能有传染病。”
待处理好小猫的伤口,兽医对我说道。
我犹豫了几秒,点下头,“那都做了吧。”
“行。”
对方把小猫抱了回去,我继续坐回长椅上静静等候,仍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陈锋不喜欢小动物,也绝对不容许我在家里养。可要是把猫寄养在宠物店里我又不放心,纠结来去,手指滑着通讯页面,我决定还是先和陈锋谈一谈。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滑得太快,我明明点下了陈锋的名字,屏幕在卡了几秒后,竟错位到下面的号码,等我想要撤回时,屏幕上方已经显示出了对方的名字——‘蒋秋时’。
这种情况,简直和中彩票的概率不分上下。
我手腕一抖,等想起要挂断时电话已经被对方接通,传来一声清朗的‘林曜’,定住我即将按下红点的冲动。
我不知所措举着电话,片刻后才缓缓应了一声:“......蒋老师。”
蒋秋时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响起,他问:“有什么事情吗?”
他这一提,我顿时羞赧得无地自容,小声解释道:“没有,是我刚才不小心按错了号码,对不起蒋老师,耽误你的时间了。”
“没关系,我现在不是很忙。”
他不紧不慢地说道。就在我以为接下来就要被挂掉电话时,蒋秋时突然询问:“我听到你那边好像有什么叫声,你是在外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