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gu903();神仙没有喜怒哀乐,但方才的举动,确确实实是在安慰她。

视线上移,阿箬的前方还是只有跳动的火焰和火焰映照下的岩壁,流水从身后潺潺蜿蜒,石窟空旷寂寥,只有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片刻前的抚慰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但是阿箬有种感觉,那位神明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正静静的注视着她。

她扶着岩石缓慢的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古神没有再发出声音。

“您还在吗?”

“什么事?”黑暗中那道声音再度响起,辨不出远近,但却很是清晰。

这是一道清澈空灵的嗓音,如同雪山深处化开的幽泉。

“我想要见您一面。”阿箬循着直觉的指引,面向一个方向,朗声说道。

这句话出口用力极大的勇气,阿箬捂住了自己狂跳的心脏,等待着答案。

“为什么想要见我?”那个声音问她。

“想要当面表达感激,亲眼瞻仰您的容仪,想要知道您的名号,以便我能够将您供入庙宇,让整个樾姑百姓都来向您敬奉香火。您杀死那蛇妖不过随手之举,于我们这些凡人来说,却是莫大的恩泽。”漂亮话说了一大堆,阿箬其实最想要知道是这尊古神的善恶立场,她将他从沉睡中唤醒,却不能让他重新又睡过去。不试探清楚他的态度,她不敢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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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上,巫祝凝望着湖目光逐渐变得焦灼。

就在不久前,她看着湖水激烈晃动了一阵子,眼下却又复归平静,不知道湖底究竟发生了什么。

阿箬生还的可能性很低,她已经不指望能够看着自己这位故人能够活生生从水下钻出来了,现在她只在乎一点——阿箬究竟有没有唤醒那位沉睡于湖底的神明?

她好歹学了多年的巫术,能够断定此地长眠的是神而非妖魔,神应当是不会伤害人来的,可人与神之间绝对悬殊的实力差距让她不能不害怕。再者说了,就算这位古神不会主动伤害凡人,可万一他与定飖湖内的那位“河神”爆发了冲突,难保凡人不会殃及池鱼。高高在上的神明是不会顾惜人类的。

唤神符是巫祝亲手交给阿箬的,现在为此提醒吊胆的也是她。

阿箬曾和她约定过,让她见势不妙便以巫祝的身份号令城内百姓迁走。宫变之时,樾姑城内的黎庶大多逃亡,后来篡权夺位的丰安侯不仅在王城之内肆意屠戮,更是纵容麾下将士劫掠黔首。现在城内所剩的人口不多,短时间内想要组织起来远离定飖湖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巫祝默默的想着,一步步的往后退,她不打算继续等阿箬了。

就在这时她看见东方天际忽然扬起了漫天霞光,伴随着霞光而来的,是白衣御剑的仙人。

这是包括巫祝在内的大部分凡人第一次亲眼见到仙人的身形,这时有不少人都想起了那个流传多年的故事,说东海之上有浮柔岛,岛上有白衣胜雪的剑仙,可仗剑斩妖魔、渡苍生。

樾姑城被所谓的“河神”为祸多年,都不见这群仙人出现,现在他们竟然降临到了樾姑城前。难道……

巫祝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平静无波的定飖湖。这湖底之前沉睡着的,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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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明说祂不屑于理会阿箬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但阿箬还是很惶恐,怕自己藏在心底的小算计被发现。

可她是凡人,凡人本就不是什么心思纯澈的生灵,算计是他们的本能。为了生存,他们的心中无时不刻不在计较着利益得失。

她倚靠着岩壁站立,睁大了眼睛注视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明明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但就是竭力不让自己倒下,只调整呼吸,耐着性子等待。

许久——或者说,是她认为的许久之后,暗处的神明似乎是向她妥协,一阵若有似无的风拂过,阿箬看见了千百只流萤。

不,那不是什么流萤,更像是夜空中灿然的星河,每一点光亮都纯粹明净,从四面八方流淌,照亮了漆黑的洞窟,最后在阿箬面前凝聚会合。

阿箬轻轻眨了眨眼,下一刻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个浑身笼罩在光华之下的少年。

这便是神明,对此阿箬毫不怀疑。在祂出现的那一刻,本能让她几乎忍不住伏跪在地上。初见的时候阿箬其实并没有看清楚未来会成为她丈夫的那个家伙究竟是什么长相,她匆忙的垂下了眼睫,不敢直视对方,仓促间的一瞥,她只感受到对方很美,这种美高贵到让人禁不住屏息,生怕玷污了祂。

“你不是要见我吗?现在你见到了。”她听见对方这样说道。

声音不是响起在脑海中,也不再缥缈得仿佛远在天边,神明开口说话的时候,音色恍如人世间正处在最好年华的少年郎。

说起来,阿箬是真没有想到,古神的模样竟是个少年人。过去传说中的神仙,多是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又或者是高大威严的青年,可她面前的神有着瘦削单薄的身形和懵懂天真的神态。

阿箬垂着眼,只看见了对方长衫的衣角,那是素白的颜色,干净的就像是初冬的新雪。

不止是衣袍,祂给阿箬的整体感觉就像是雪,银发、白肤、淡色眼眸,通身没有一点浓重的颜色,将祂比喻成雪花都有失妥当,因为雪终究是要落入凡尘的,而他却是九天之上用不可攀的皎皎明月。

“睡了好久,忽然醒来都有些不大习惯了。”阿箬听见神明说。

她心中一紧,那神明却又道:“还有什么请求你一并提出吧,等会我又要睡下了。”

阿箬茫然的抬头,这一次他们的视线对上了。

不知是不是自作多情,阿箬感觉,这位古老的尊神,似乎还挺和善的。

第6章您为何没能得道飞升

既然这位尊神都说了可以容许她再提请求,阿箬也不推脱。

“和我一同被沉入湖底的还有三百人,我请求大人救他们。”

和她同一批献祭的其余人没有避水珠,之后是石宫倾塌、地动山摇,那些人恐怕根本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但阿箬心想自己之前被折断脊椎、刺穿心脏都可以恢复如初,神起死回生想来也不在话下。

那殉葬的三百人中有部分曾与阿箬有过几面之缘,部分则与她非亲非故。她没有救他们的必要,但如果机会就摆在眼前,她还是愿意去尝试。人命轻贱如道边的野草,野草每年被都有新芽,一批人死后这个族群照样在这片大地上生生不息。可作为“人”的一员,阿箬不愿意将人与野草类比。这三百个人也许在神的眼中平平无奇,但在他们的亲朋故旧那儿,却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然而这一刻她面前的神明不食人间烟火的脸上有了情绪上的波动,淡淡的窘迫之色使他浅色的瞳孔中仿佛有了人的温度。

“……即便是我,也不能逆转生死啊。”他嘟哝说:“阳世之神尚且不插手冥界之事,多年前的老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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