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树妖没有心脏。这个答案阿箬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受了如此重伤的风九烟非但没有彻底倒下,反而眸中霎时间凶光大盛,一把抓住了阿箬。
刺他的是公孙无羁,他恼怒的对象却是阿箬。阿箬被他掐着脖子,这一瞬气恼的有些想要骂骂咧咧。
“阿箬!”公孙无羁朝着阿箬伸手。
重新见到这样一个故人,阿箬心中百感交集。她也朝着公孙无羁伸手,然而还未触碰到对方的手指,风九烟一挥衣袖,眼前的空间便出现了扭曲,再一次睁眼时,阿箬便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勾吴王宫了。
这里是……她粗略的观察了一下四周,得到结论的那一刻松了口气。这里还是樾姑城,只不过是在城墙外的山岗。
在她身边不远处,倒着的是风九烟。他的身体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原本是想要将阿箬带回翚羽城以免再生事端,奈何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再用过多的法力。
要跑吗?阿箬再一次冒出这个念头。
风九烟并未昏倒,伏在地上调整好气息之后,立刻便扑倒了阿箬,再度死死的钳制住了阿箬的手足。但阿箬看得出来他已是强弩之末,这时她要是将白霜剑召唤出来,说不定还真有机会胜过他。
“你想逃?”风九烟猜出了阿箬此刻的想法,“你休想!我就算是现在杀了你,我也不会让你离开!”
阿箬运气凝神,思考着一会该如何一击毙命,却见那双碧色眼眸中的水汽越来越重,最后风九烟竟是在她面前落下了眼泪。
阿箬呆住,她是真没想到妖精居然也会哭。这么一个楚楚动人的女妖,在她面前这一哭,便如梨花带雨一般让人心生怜惜,瞧对方哭得这么难过,阿箬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脑子里霎时间都是过去听到的薄情儿郎与痴情女的故事。
“你、你哭什么?”阿箬是真的有些慌乱。风九烟一面流泪,一面恶狠狠的保持着钳住她手足的姿势,看起来既凶恶又可怜。阿箬怀疑她疯了,又觉得自己也快被这家伙搞疯了。
风九烟不回答她,下一刻他终于是再没有力气,直接倒在了阿箬的身上,可是一只手却还是按在阿箬的咽喉,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忘朝阿箬威胁,“你有胆子用白霜剑杀我,我便即可掐死你,绝不手软。”
阿箬想了想,将高举在风九烟后背的手放下,换了个相对和善的姿态同他说:“你我之间何必打打杀杀的,既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相安无事不好么?”
风九烟有气无力的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我们从前是不是认识?”阿箬试探着问:“那时候莫非我与你有什么仇怨么?若是没有,我们更没道理刀剑相向了。”
“……你想要离开我。”沉默了许久之后,风九烟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中多少有些幽怨的意味在其中,倒是让阿箬既新奇又不安,“我不能离开你吗?”她说,“既然上天给了我手和脚,又给了我可以自主思考的头脑,那我为什么不能按照我自己的意志,确定我该去往何方?慢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阿箬对上了风九烟的眼睛,“你的想法太粗暴了,我认为不可取。若是你真喜欢谁,想要她永不离开,我倒是有个好的法子。”
阿箬猜风九烟的执念并不在她自己身上,困住他的应当是他的过往。她自认为并没有本事开解对方,不过她或许可以短暂的糊弄一下这位深不可测的妖王。
第49章腐坏她的志气
“我其实能够理解你想要将某人拘在身边,叫她永远不离开你的心情。”阿箬将风九烟从自己身上推了下来,见对方没有明显的反抗,便又大大方方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定很喜爱那个人,喜爱永远都是伴随着独占欲一起的。不止你们妖有这样的情绪,我们凡人中的大部分在喜欢上某人时也会由爱生妒,由妒生恨。你要是真的出于嫉妒,采取一些过激的手段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我却认为,你之前说的那些其实都只是小打小闹,不值一提。”
风九烟的眼中浮起了迷茫。
“人有灵魂、有躯壳,灵肉合一方能拼出一个完整的她。你若仅仅只是断其手足、毁其双目、封其口舌,你也不过是留住了她的躯壳。她被迫待在你的身边,心却在别的地方,你费尽心机终究还是没能得到她。相反你每每看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只会一次次的被刺痛,意识到她根本不属于你。你的行为就好比是看中了一捧插在长颈彩瓷瓶中的鲜花,结果一番折腾只抢回了空空的花瓶。”
风九烟低眸不语,思索片刻后说:“我们妖向来最擅长迷心之术,没有什么是我不能蛊惑的。你跟着我走,我不会让你感到悲伤或是痛苦,很快你就会忘了你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只将我视作你唯一的需要信任的人,只有待在我身边,你才是快乐的。”
这法术真吓人。阿箬不寒而栗,但面上还要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说:“你仔细想想,这样得来的爱侣真的有意思么?我若是你,我会设法让她主动自愿的跟随着我。妖术总有失灵的一天,就比如说你现在,你现在伤得好像不轻哪,你还能使用你的妖术么?听我的,我教你怎样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
阿箬一直刻意将自己和风九烟的执念对象区分开来,她根本就不认识眼前这个貌美却疯癫的妖精。她猜这要么是前世冤孽,要么就是她被当做了某人影子的投射——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让她感到恼火。
又及,阿箬现在还认为风九烟是个“女妖”,而那个让风九烟执迷的对象似乎也是个女性——唔,这就让阿箬多少有些疑惑。不过她也不是什么没见识的小丫头,磨镜之好嘛,她懂她懂。
阿箬既然打不过风九烟,自然也就只能陪着笑脸,继续用迂回委婉的方式唬他,“你之前同我说,你养的雀儿丢了……”她敛睫,其实心中完全可以猜到风九烟所说的“雀儿”指代的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那个女人,“可我认为,是你没有养好它。”
“没养好?”风九烟一愣。做了几千年高高在上的妖王,九州八方的山妖海怪,谁不在他面前战战兢兢,他已经有很多很多年不曾听到有谁正面指出他有哪里做的不好了。
“我们凡人的贵妇人也喜爱豢养画眉啊、鹦哥啊之类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观察过,凡是那些自小便被养在笼子里的鸟儿,都是不敢飞向天穹的。它们生了翅膀也等于没有,你即便为它们将笼子打开,它们也会瑟瑟发抖,不敢迈出半步,甚至于你怎么敢,都赶不走它们。”
“所以……”
“所以你当给你所爱之人锦衣玉食、珍馐华服,让她耽溺于声色之中,让丝竹管弦腐坏她的志气。这样一来不需要你主动做什么,她自己都会害怕离开你,生怕从你身边走后便享受不到人间至乐,到时候只怕她还会黏着你不放,让你烦不胜烦。”
风九烟十分怀疑阿箬说这些是在为她自己牟利,但他还真一时半会讲不出反驳的话来。
“当然,即便你做到这一步,我想你心里也还是会思考:她所爱的究竟是你,还是你所给予的优渥生活?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是让她也喜欢上你。到最后不需要你刻意阻绝她与外界的交流,她满心满眼都只会是你,你若是离开了她,她会对你思念,你若是抛弃了她,她会为你伤神。她为你衣带渐宽日渐憔悴,为你神魂颠倒不知世事。这样不比将一具断手断脚、目盲声哑的臭皮囊养在身边要好?”
“那我该怎么做?”风九烟问。
“很简单,第一步,坦诚。”阿箬用仿佛喝水吃饭一般都语气说:“不介意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对我坦诚,把你心里藏着的事都交待一下吧。”
风九烟再度陷入沉思。他是真的越思索,越觉得阿箬是在算计他,可偏偏还真就说不上来她哪里不对。
“你放心我不是占你便宜,我说的坦诚,指的是双方互相坦诚。一段感情的开始需要双方彼此了解,我愿意让你了解我。”阿箬赶紧补充,她现在心中的恐惧是越来越淡,话说时也越发利索,三言两语便交待清了自己的身份背景,包括在哪里出身、去过哪些地方、家中有几个人、院子里有几头牛、邻居家有几只鸡都回忆得清清楚楚。
风九烟:……
他堂堂妖王要知道这些做什么。
感觉自己仿佛听了一堆毫无意义的东西。
又及他现在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
“好了,该你了。”阿箬看着风九烟的眼睛,微笑。
之前咄咄逼人的风九烟此刻如同哑巴一般缄默。
“我知道你们妖精一般活得都比较长,没关系,你捡重点的说就行。”阿箬一脸和善,“如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话,你可以告诉我,你和你‘雀儿’的故事。”
风九烟不受控制的眨了眨眼睫,抬起那双雾蒙蒙的碧色眼眸盯着阿箬。
“说吧,我想听。”阿箬放柔了声调。此刻风九烟恍如一个跋涉千山万水的旅人,而她是他在路途中不经意遇见的陌生人。她让他叙述他旅途的故事,是给他一个歇脚的机会,让他可以暂时坐下,仔仔细细的思考这一路上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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