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gu903();这里是哪里,好熟悉。

窥天镜的视角还在不停的向前,她无可控制的往这座城池的深处扑去,快了,她很快就要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答案了。

终于一个少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少年身形高挑,又因身上华贵的长袍而愈加的气度不凡,阿箬却在看清楚他的面容时,因失态而险些摘下脸上的面具。

弟弟,通过窥天镜,她好像看见了她的弟弟。

第67章弟弟

窥天镜中所见到的这个人,有着让阿箬熟悉的面容,如果这不是什么幻术的话,那么这人应当就是她的弟弟。

阿箬是在十岁那年与自己的亲生弟弟失散的,如今她十九岁,她的同母弟弟这年应当是十六,十六岁少年的五官其实与七岁有了极大的不同,她不该仅凭着一张脸就认定镜中所见到的这人就是她弟弟。何况她弟弟的面容与她并不相似,姊弟二人一个肖母一个类父,阿箬的弟弟自小清秀宛如女子,加之他生性喜静的缘故,常被认作女孩,而阿箬身为货真价实的女子,眉宇间反倒比起弟弟更多了坚毅与英丽,少年时代她被养在凌夫人膝前,夫人常笑说阿箬生的一张端庄大气的脸,日后只怕要做贵人。

镜中所见到的那个少年就凭长相而言,并不像是阿箬的手足。

如果阿箬不是在几年前见过弟弟一眼,她或许不会将这人当做是自己的弟弟,而是只会将他看作是一个有着她幼弟影子的陌生人罢了。

是的,阿箬其实早在几年前就见过自己的弟弟,这点就连湛阳都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阿箬和自己的同胞手足在十岁那年失散之后就再未碰面。但阿箬其实在三年前的上洛,见到了自己的弟弟。

阿箬的弟弟名叫阿梧。乡下人起名不讲究,阿箬出生那年庭院后头原本半枯的箬竹在一场春雨之后回绿,于是父母便管她叫阿箬。三年后她弟弟出世,母亲自卧房的窗口往外看,第一眼便见到了窗外的梧桐树,于是又随口给这个儿子起名叫“梧”。

后来村子里有读过几句书的老人夸他们一家孩子的名气得好,说凤凰以竹实为食、见梧桐而栖息,他们姊弟二人的名都与这神鸟扯上了关系,将来必有一番造化。阿箬的母亲听后十分欢喜,大造化什么的虽不敢想,但却领着他们姊弟二人专程去拜了拜庙中以凤凰为坐骑的金母,希望凤凰能保佑他们姊弟二人平安长成。

却没想到若干年后,名为“阿梧”的孩子,竟然真的成了贵人。

三年前阿箬十六岁,随湛阳一同入京。诸侯定期进京朝拜天子是从圣武帝时便定下的规矩,只是七千年过去,圣武帝的血裔纵然有着诸神庇佑,也终究是一代不如一代,气运逐渐消减,所治理的天下也不复安定清明,到了当今天子元武帝登基的时候,九州诸侯已有大半抛却了对天子的恭敬,别说什么进京朝见,能按时将贡赋上交京城就算不错了。

勾吴国是位于东南边陲的小国,但即便是这样的小国,都甚少愿意老老实实进京。勾吴老国主只在某年将自己的女儿湛阳送到过京城,那一次是为了替湛阳讨国储的尊号。

阿箬那时已是湛阳的贴身女婢,自然是跟随着湛阳一同去往了上洛。

在上洛阿箬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是天家富贵,什么是帝都繁华。上洛城的皇亲贵胄很多,有不少就连湛阳都认不全。宫中召开大宴的时候,阿箬被眼前清一色的华服珠翠迷了眼,人群中却忽然有一张脸吸引了她的视线。

仿佛是命运冥冥之中的安排,她在盛宴的灯火中与一个年轻的少年对上了视线,然后不知怎的,竟无法将目光挪开。

少年的脸让她感觉无端的熟悉。并且少年似乎也是认识她的,否则他眼中怎会有那样浓郁的眷恋。湛阳以为她是贪看京都贵公子的好容颜,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阿箬匆忙收回目光,再抬眼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他好像是故意躲着阿箬似的,从错愕中恢复了神智,便匆忙闪身将自己没入了人群。

这时阿箬才猛地想起,她之所以对那张脸感到熟悉,是因为那个少年像极了她早年失散的弟弟,而她的弟弟如果还活着,也确实该是少年那么大的年纪。

阿箬记得弟弟被买走的时候,那位身着绫罗的买主操着一口京畿的口音。阿箬服侍在湛阳身边后无时无刻不尽心尽力,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湛阳封王,可以让她做个女官,好有机会能去上洛寻亲。但上洛城中住着数十万的居民,要想找到一个人就好比是在大海里捞针。她以为她得耗费许多年的光阴方能得偿所愿,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她竟然如此轻易便与失散的手足重逢。

但她不明白,阿梧为什么在与她匆匆见上一面后又匆匆逃离,以及他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留在这京都。

那时阿箬听说京中贵妇人以蓄养貌美少年为风潮,她怕自己的弟弟也是做了哪位夫人的娈宠,于是不敢声张,只悄悄的打听消息。

湛阳在上洛待了差不多有两个月,那两个月的时间里,阿箬一无所获。

直到她离开上洛的时候,乘车马驶出帝都,在登车之前她看见前来围观翁主仪仗的百姓之中,赫然有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一刻她几乎想要跳下车去拥抱他,然而车轮转动,载着她离开了这座天底下最繁华的城池,她拼命回头,看见那少年抬手朝她轻轻挥了挥。

后来她收到了一封信,信笺的落款是阿梧,阿梧在信上说,他在帝都过得很好,被大户人家所收养,希望她不要挂念,多加保重,他还说他现在不适合见她,但总有一天他会主动过来找她。

信上的每一个字都隽秀刚劲、信上的每一个句子都遣词风雅,如果这是阿梧亲笔写的信,那么就说明他的情况确如信中所说的那样好,不仅过得富贵,甚至还读了不少的书。

阿箬对弟弟的担忧之心,就这样放下了。之后三年,她没有再得到任何与阿梧有关的消息,如果不是那封署着“阿梧”之名的素绢还在,她简直就要怀疑自己是在帝都做了个姊弟重逢的幻梦。

但偶尔她也会想,要是能够再见阿梧一眼就好了。湛阳与阿梧年岁相仿,她对湛阳好,是因为将湛阳当做了自己的弟弟,可湛阳毕竟不是阿梧,每当她看着湛阳欢笑嬉戏的样子,就会忍不住想,要是能再见到阿梧该多好。

再后来她遇到了聆璇,聆璇答应可以给她一个承诺,帮她做一件事情。

可她却不知道该让聆璇帮她做什么。去见阿梧么?可是……每当这个念头浮现的时候,她就会想起阿梧信上的那句,总有一天他会主动来与她团聚。

既然这样,那便暂时不见了吧。她想。

可是,透过窥天镜,她却又一次见到了三年前在帝都瞥见的少年,她的弟弟阿梧。

相较于三年之前,他的个子拔高了不少,眉目舒朗,气韵不凡,如果不是三年前阿箬曾经见过他,她几乎就不敢相信这就是她的亲弟弟,是那个和她一起从乡下走出来的阿梧。

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见到阿梧,只能暂时压抑住内心的惊诧继续看。

在阿梧身边,站着一个白衣乌发的女人。

阿箬之前和聆璇讨论过凡人喜好对修士的影响,说起现在修士人人一身素白,还觉得十分可笑。然而不得不承认,有些人一身白是在哭丧戴孝,有些人则是生来适合着白。

女子有着一张好似对万事万物都不上心的脸,这种不上心不同于聆璇的散漫慵懒,而是一种好似看腻了世间纷繁的倦漠,无论是那淡色的双眉还是那半垂的眼眸,皆透着槁木死灰一般的衰颓之气。

她理应穿一身简单到极致的白衣,因为世上一切的颜色落在她身上都是沉重的累赘。也正因为这一身素白,让她有了出尘绝世的冷冽,就好似北国荒原上封冻千年的寒冰,阿箬只是远远的看着,都觉得寒冷。

这女子必不是凡人。直觉告诉阿箬。

紧接着她看见阿梧抄起了桌上的一只瓷瓶,对着这女人的脑袋就砸了过去。

窥天镜只能看,不能听。阿箬不知道她的弟弟究竟和这个女人都说了些什么,只看得出他们是在争执。阿梧情绪激动的指着女人像是在破口大骂,而那女人就好似石头,只偶尔才张口给一两句回应。

正是这一两句回应激怒了阿梧,使他做出了抄起瓷瓶动粗的举动。

阿箬的心悬了起来,这女子既然是修士的话,那么想来可以轻松化解这一击,说不定还会杀了阿梧。

但女子动都没有动一下,瓷瓶碎在了她的额头,殷红的血顺着她的眉宇落下,如雪地开出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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