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gu903();“你担心他,你难道就不担心你?”聆璇有些恼火——尽管这时候的他还不是很能明白愤怒这种情绪意味着什么,“你就不怕风九烟在你前去上洛的途中给你挖陷阱使绊子?你如果真被他抢到翚羽城去,你可能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自由。”

阿箬沉默了一下,说:“我相信您。”

“相信我会救你?”

“相信您能挫败这世上一切的阴谋。我有种预感,天衢阁主的所作所为,背后的目的并不简单。如果他真是要作恶,我想您一定能阻止他,顺便,也能救我的弟弟。”

第69章抹去记忆

阿箬惯于压抑自己心中的情绪。

童年之时她是家中长女,父亲自她有记忆起便出征在外,母亲留在家中辛苦抚养她与弟弟。做母亲的两个孩子都爱,但手心手背终究略有不同,阿箬身为长女,懂事之后也就自觉的担起了照顾幼弟的责任。

不然呢?她难道要无视母亲的辛劳么?在乡下一个女人要想拉扯两个孩子是极不容易的事,春时要耕田、夏时要挑水、秋时要收谷、冬来还需在家中没日没夜的纺织,否则孩子来年长高,衣裳都没得穿。母亲的辛苦阿箬看在眼里,她若是再随意哭闹嬉笑,只会给母亲添麻烦。

少年时她是湛阳翁主身边的侍婢。湛阳有父母娇宠、有翁主的身份,自然活得骄矜恣意,而她只是个奴婢,每一天活着都需仰人鼻息。进宫第一日教引她的嬷嬷就告诫过她,深宫之中,谨言慎行方是上上之策,做下人的,需戒骄戒躁,宠辱不惊。因此纵使湛阳待她亲厚如姊妹,她也始终牢记本分不敢逾越。

那时湛阳每每得了父母的封赏,总会如同炫耀一般将那堆金玉珍玩摆在阿箬面前,问她喜欢什么。这时阿箬总会正色说:“忠心事主乃奴婢之本分,阿箬别无所求。”

其实倒也并不是真的没有想要的东西,她又不是什么看破红尘的出家人。她如同这世上大部分的寻常女孩一样,喜欢罗裙与珠钗,只是她在宫闱见过太多恃宠而骄最后下场凄惨的宫人,所以宁肯被湛阳讥笑“无趣”、“沉闷”,也要坚定的一次次推开湛阳的示好。

人是会因时间而产生惯性的,阿箬习惯了弟弟比她重要,因为弟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是母亲的希望;习惯了湛阳比她重要,因为湛阳是高贵的翁主,能赐她富贵荣华也能让她万劫不复。

当然,她并不嫉恨他们。无论是弟弟还是湛阳,他们都给她留下了很好的记忆。只是童年与少年时的经历让她打心眼里就不相信,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谁会在意她。

闻雨来让聆璇做选择,阿箬抢在他前头把窥天镜拿到了手。她不愿意看聆璇纠结为难,也不愿意看着自己被聆璇放弃,在这种情况下,先行放手反倒能让自己看起来比较潇洒。

她其实并不是很害怕风九烟,对方要将她带去那么什么翚羽城,那她去就好了。反正她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差不多都死了,只剩阿梧一个弟弟,而阿梧显然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风九烟执着的并不是她,而是七千年前的云月灯,她不想变成云月灯的替身,也就只有自己再想办法,至于想什么样的办法……她还没考虑好,但她反正是没寄希望于聆璇帮她。

虽然偶尔心里会忍不住冒出一些天真幻想,但那些想象是时候放下了。她一来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可以让聆璇痴迷,二来也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她平起平坐,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帮过她很多次了,她不可以再奢求什么。

她心里想着这些事情,大半往港口走去。可是忽然间聆璇挣开了她的手。

“你想通了打算御剑或是驾云去上洛了?”阿箬眼睛都没有直视他,“这样挺好,总比我们真靠车马船只要快许多。”

“你等我一下。”聆璇这样说着,转身走向了一条道路。因为这时阿箬没有抬头看他,于是她也就不知道,他脸上究竟是怎样的表情。

聆璇径直回到了闻雨来那间开在小巷角落的店铺。

没有太多废话,双足落地的那一刻他直接施术破去了闻雨来护在店内的阵法。在望春汐提剑杀来之时,以最利落、最快捷的手法缴了她手中的重剑,而后拧断了她的腕骨。

紧跟着望春汐出来的是闻雨来,在见到妹妹落入了聆璇手上之后,他收起已经展开的折扇,以绝对恭敬的姿态朝着聆璇揖身,“不知聆璇上人有何指教,还请放了我妹妹。她懵懂无知,最是无辜。”

“放了她可以,告诉我,风九烟到底打算做什么?”

“您果然是为了这个回来的。”闻雨来并不意外,反倒是了然的舒展了眉眼。

“风九烟……我和那家伙认识有几千年了,他有多疯癫多可怕,阿箬那小丫头不清楚,我心里却是有数的。原本我也没有义务要管云月灯的转世,他们爱怎样纠缠就怎样纠缠,一切与我无关。可阿箬毕竟不是云月灯,她也不想做云月灯。我答应过她,我会帮她,我说到做到。”

“天衢阁内那位心机深沉的阁主大人正等着您,哪怕您现在正被他所威胁,您也不想着先解决自己的麻烦,而坚持要去管那位凡女的事情?”

聆璇扔了手中的望春汐,直接拔剑朝着闻雨来刺过去,摔倒在地的望春汐来不及护卫兄长,抬头时闻雨来已经倒在地上,脖子前架着长剑白霜。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再这样啰嗦,我就直接把你给杀了。”聆璇威胁人的时候照样是没有多少表情,语调平淡说着冷厉的话语,好似是在叙述今日的天气,“你也不要以为你死了我就拿风九烟没办法,他敢和我作对,我就能找到他的翚羽城去,将他的妖族子民无论兔子、山鸡还是狐狸,一块打回原形生煮了。”

上古之时没有法度、没有公理,信奉的就是强者为尊,像聆璇这种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老怪物,大抵染上了那个时代的凶性,说要杀人那就一定会杀人,杀完之后还能做到毫无愧疚,半点都不认为是自己的错。

闻雨来意识到现在已不是该玩话术的时候,连忙道:“我说、我说——”

店内阵法被毁,望春汐捂着受伤的手腕一时间无法助战,闻雨来深吸口气,仰头看着聆璇那张冷漠的脸,缓缓开口:“我为妖王陛下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去找云梦宫宫主绿卮。”

“找她做什么?”白霜剑离闻雨来的颈部血管又近了几分。他的耐心一向很好,但到了这时差不多快用完了,“一口气说完。”

“妖王陛下说了,您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是他前世的的故人,他想要得到的其实并非是那个小姑娘本身,而是那位早已死去的故人。绿卮夫人百年前曾经有一位情人,那情人流着人皇的血脉,曾是上洛城中的某一任帝王。不幸少年早夭,与绿卮夫人厮守不过短短几年而已。他死之后,夫人带着他的尸首回了云梦宫,说是要复活这位情人。”

“这是不可能的。”聆璇蹙眉,忍不住打断了闻雨来的话。

人死之后身躯腐朽,魂灵归于冥府,这是天道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无权更改的法则。回到冥府的魂灵会在漫长的光阴中洗去生前罪孽,待魂魄复归纯白之际,则会饮下汤药忘却前尘,转世轮回重新开始。

人死之后无法复生,是因为哪怕是神都没有办法将死者的魂魄从冥府夺回,魂灵转世之后,是不同于前世的全新存在,哪怕费尽心机让他知道前生的事情,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听了一个故事而已。

“是啊,人死之后哪能真的复生呢?可绿卮夫人她就是不信这个邪,百年来各种花样都试了,让人一度以为她是堕魔疯了,连带着云梦宫这些年的风评都差了许多。但是——绿卮夫人这些年也并非一无所获。她没能找到复活死人的法子,可是她却寻到了改变人记忆乃至性情的办法。”

聆璇迷茫的眨了眨眼,“这有什么用?”

闻雨来轻笑,“上人不妨想想,假如您那位阿箬姑娘要是落到了妖王陛下手中,妖王陛下用从绿卮夫人那里求来的法子抹去她现世的记忆,然后将她前世的经历植入她的脑子里,再更改她的性情,让她和他记忆里的那位故人有着同样的喜好,你说最后她到底是你认识的阿箬姑娘,还是妖王陛下的千年故旧?”

聆璇慢慢的放下了剑,“云梦宫真的找出了这样的法子?”

“千真万确。”闻雨来摇头晃脑,“我在海市买卖了这么多年的情报,打听消息的渠道可比您老人家要多上许多。我以我妹妹和我本人的性命起誓,方才与您说的这些句句属实。好了,我已经将什么都告诉您了,接下来要怎么做是您的事情。您……”闻雨来露出一个讨好的笑,“现在您,不会是想要杀了我这个可怜的生意人吧?”

“你不可怜。”聆璇重新将白霜架在了闻雨来的脖子上。

阿箬坐在闹市的街边数着天际飞来飞去的修士。

数到第三百二十一的时候,她看见了聆璇。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