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翊微醺的脸上有一丝红晕,与他平日里那冷若冰霜的样子有极大反差,他按住楼音的手,伫立了半晌,说道:“热。”
说完便拉着楼音往妙音堂里去。
妙音堂里盛着冰块,比外面要凉爽一些,楼音和季翊没有叫宫人进来,自个儿去拿出火折子点了两盏灯。
季翊脱掉了外衫,随手扔在了床上,说道:“阿音,你是来找我一同去百花园的?”
楼音摇头,“我来换常服,哪有人穿着冕服去赏灯的?”
季翊低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楼音,在她耳边说道:“那我来帮你换。”
话音一落,不等楼音反应过来,他的双手已经揭开了楼音腰间的宫绦,宽大的冕服随即被剥落,只剩一件软银轻罗百合裙。
楼音一把抓住了季翊那不安分的手,说道:“不去赏灯了?”
季翊手被楼音束缚着,只能用下巴去蹭楼音的额头,“如此倾城之姿在眼前,还看什么灯?”
楼音一笑,手上的力道便松了下来,季翊趁机将她一把抱起,放到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楼音伸手抵在他胸膛上,说道:“你最近越来越没有节制了,昨天在云影园里,今日又在妙音堂,你还有没有一点皇帝的规矩了?”
趁着楼音说话的间隙,季翊的双手已经从腰间滑入了楼音的胸前,他低声笑着,“怪你,熏了拂春香么?”
拂春香,是历朝历代的后宫禁香,只因起能令男女情动。
楼音没好气地笑了笑,“我哪儿用熏什么拂春香?”
“嗯。”季翊的头已经深埋在楼音脖颈间,含含糊糊地说道,“你的呼吸都堪比拂春香。”
楼音双手搂上季翊的脖子,指尖在他的背脊上轻拂,渐渐沉寂了不说话,却听见季翊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甚至开始溢出撩人的呻/吟。
皇宫已经安静下来了,宾客们没有见到皇帝便自个儿赏了灯然后携带家眷打道回府。楼音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从季翊身上翻身坐了起来,将双腿垂在床边理着自己的长发。
她的双腿晃呀晃地,双眼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发丝上了。
“你今天动作特别大,床都快垮了。”
季翊低着头,从床上拿起中衣,随意地穿上,将楼音的衣物递给她后,靠在了床头,看着楼音整理发丝。
楼音穿上了季翊递过来的衣服,转过身在他的脸颊上印下一吻,说道:“此生只我一个女人,似乎是委屈了你的能力。”
季翊胸口衣襟敞开着,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肌,双腿一曲一伸,闲适地看着楼音,“所以阿音打算与人共侍一夫?”
楼音将长发全撩到脑后,站了起来,说道:“想与朕共侍一夫,还得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说完,她便转身坐到床对面的贵妃椅上,冷冷开口,“床底下的,出来!”
顷刻间,妙音堂的烛火都停止了跳动,只有季翊轻微的笑声飘了出来。
半刻钟后,床下终于有了一点点动静。
楼音和季翊耐心地等着,等着床下的那个人慢慢爬出来。
郁问荷大脑一片浑浊,本想就死在床底下算了,可一想到北皇要是找人把自己从床底拖出来,岂不是更丢脸?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反正就这么死撑着爬出来了,她下意识地往床脚一缩,跪着哆嗦,头都不敢抬。
郁问荷深深埋着头,楼音只看得见她那一截白皙的颈子,于是说道:“只道有人有听墙角的习惯,不曾想还有人有听床角的习惯,南皇陛下,您的豫章侯府可真是出人才。”
季翊手里甩着楼音的宫绦,漫不经心地笑着,眼神往郁问荷身上掠过,寒意乍现。
看郁问荷瑟瑟发抖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来,不过楼音也没打算给她说话的机会,“抬起头来。”
即便已经吓得有些意识不清了,郁问荷还是不敢不抬头,当她看到楼音身上的香汗以及脸上的红潮时,立马又想到了她躲在床底下那几个时辰所听到的动静和缠绵的话语,真是让人……嫉妒又绝望,将自己的手臂咬出了伤口才抑制住自己的呜咽声。
楼音指着对面的床,说道:“不是想上那张床吗?朕现在给你机会,只要你能躺上去,别说后妃了,皇后你都做得。”
“臣女不敢!”郁问荷哆嗦着磕了一个头,带着哭腔说道,“臣女不敢有这样的心思!”
楼音笑了,声音也低了下来,“你没有这样的心思?那朕赐你这样的心思。想必刚才你已经听到了全程,深知朕真是难以应付南皇的龙马精神,不如你躺上去帮朕分担分担,朕让你做西宴的皇后如何?”
虽然楼音话语里的明朝暗讽几乎快溢了出来,但郁问荷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季翊。
他依然懒懒地靠在床头,手臂搭在自己屈着的一条腿上,指尖够着楼音的宫绦,有一下没一下地甩着,他也看着郁问荷,眼里分明是满满地笑意,却让人觉得凛冬将至。
“臣女错了!”郁问荷猛然回头,对着楼音磕了好几个头,瞬间额头就浸出了血迹,“求皇上饶了臣女这一次!”
楼音低着头笑,声音如同妙音堂里的冰块一般,寒气四溢,“原来侯爷的女儿以为朕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不巧了,朕与南皇两人最大的缺点便是睚眦必报,得理不饶人。”
她翘了翘腿,示意郁问荷,“朕命你躺上床去,莫非你还要抗旨不尊?”
郁问荷的头越埋越低,在极致的恐惧中反而镇定下来了。她只是出现在了妙音堂,并没有做其他的事情,最多不过是一个擅闯的罪名,且她爹爹是豫章侯,南皇都要礼让三分,北皇能如何?
想到这里,郁问荷深深地吸了两口气,说道:“皇上许是误会了,臣女不剩酒力,在御花园湿了裙角,正巧遇见了一位公公,请求他带臣女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换衣衫,却不知为何他将臣女带到了这里来,臣女实在无意冒犯。”
季翊听完了郁问荷的话,一边穿外衫一边说道:“那便传那位公公上来审一审为何会将你带到这里来。”
此时的福三正在御花园溜达,所有宾客都走完了,空空荡荡的御花园显得有些冷清,福三一眼就看见了在灯下徘徊的侯夫人。
“哟,这不是豫章侯夫人吗?”福三堆着笑行礼,说道,“怎么还在这御花园等郁小姐呢?”
侯夫人见四下无人,便与福三凑近了说道:“公公,问荷酉时进去的,现下已经戌时了还不见她出来,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福三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说道:“这不正如了侯夫人的意吗?最好郁小姐今晚都彻夜待在妙音堂里,明早册封的旨意就到府上了!”
侯夫人瞧福三是御前的人,觉得他说的话很是可信,便少了几分担心,“那我是在这里候着呢还是回府去?我不放心留问荷一人在宫里,而我一外妇也没哟留在宫里的道理,这可怎么办?”
福三望了望天,说道:“侯夫人再等等吧,郁小姐也该出来了。奴才还得回去办差,就不陪侯夫人了。”
“公公慢走。”侯夫人点点头,又蹙起了没有。
福三走了几步,扭着头啐了两口,往妙音堂去了。一到门口便看见款冬姑姑刚掩上门出来,直奔着自己走来。
“皇上正传你呢,知道怎么说吧?”
福三点点头,又抖了抖袖子,“知道,早就私底下练过几次了,东西都带上了。”
款冬姑姑放了心,说道:“那进去吧。”说完,又补了一句,“侯夫人呢?”
福三挤眉弄眼地,指了指后方,“在御花园呢,有人盯着她,一会直接就把她带上来。”
说完,福三便往妙音堂里走了进去。
楼音和季翊已经换好了衣衫,歪着身子坐着,楼音手里拿着话本,翻到了中间,似乎看得很起劲,季翊递到嘴边的糕点她张口就含下,嚼了两口就停止了动作,也不见她咽下去。
福三行了个礼,说道:“南皇万岁,北皇万岁。”
楼音抬了抬眼皮,没说话。季翊拂拂手,示意他起来,又看向一旁的郁问荷,说道:“可是这个太监?”
郁问荷如受惊的小鹿一般看着福三,她还没说是哪个太监带她来的,怎么福三就直接出现了?
“是、是他……”
季翊又看向福三,说道:“你是管妙音堂日常洒扫的太监,今日朕歇息的地方混进了不相干的人意图行刺,你作何解释?”
一听到“行刺”两个字,郁问荷的镇定再一次土崩瓦解,她一下子失了控制,说道:“臣女不敢!臣女绝没有这样的心思!”
“那你倒是说说,你夜里躲在朕的床底下,不是想行刺,那是想做什么?”
这……郁问荷的脸一会儿涨红一会儿清白,若承认她是来行刺的,岂不是要诛九族?但若不这么说,那不就是明摆着她想偷偷爬上南皇的床,被揭露到人前去,她还要不要脸面了?这简直比诛杀还可怕。
事已至此,郁问荷只能咬死不承认了,“臣女只是想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却不知为何被这位公公带到这里来了,臣女若知道这里是皇上歇息的地方,那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进来呀!”
“嘿!”福三瞪着眼睛指着郁问荷道,“小姐你怎么血口喷人呢?分明是你豫章侯府塞了钱财给奴才,让奴才帮忙将你带到这妙音堂来,怎么变成了奴才擅自做主呢?”
福三这话一出,郁问荷便知道她被算计了,眼前一黑,径直倒了下去。
只是当她醒来时,此事已经传遍了西宴。
侯夫人坐在郁问荷床头,终日以泪洗面,“要怪就怪我娘,出的什么馊主意,现在好了,咱们豫章侯府的名声败坏了,她就躲着不见我了,我怎么……问荷啊,娘对不起你!”
郁问荷精神还有些恍惚,喝了一碗参汤后才开口道:“娘,着不怪你,要怪就怪北皇她太阴险,将计就计,反将了咱们一军。”
侯夫人泪痕干了,用帕子擦了擦,说道:“也怪咱们太贪,北皇虽说甚少插手管南边的政事,但南皇北皇相互制衡,咱们做这样的事情去膈应北皇,她能放过咱们吗?”
郁问荷低下头,闭上双眼,问道:“娘,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景?”
这可不就是现在侯夫人的心头病吗?如今西都哪家人不知道豫章侯府的小姐意图勾引南皇,买通了人躲到人家床底下去,却被北皇逮个正着。如今侯夫人是终日闭门不见人,仿佛在深深侯门里都能听见外面的风言风语。
更可怕的是,豫章侯马上就要回西都了,不知道会气得如何处置她们娘俩,豫章侯府百年的名声就毁在她们娘俩手里了!
哄睡着了小言和小念,楼音放轻了脚步往外走去,看见季翊正站在檐下,迎着月辉,凝视着夜空。
“你来了也不进去看看你儿子?”
季翊回头,伸手揽过楼音,“你累吗?”
一天忙碌下来,哪儿能不累?但是楼音知道季翊话外有话,便摇了摇头。季翊牵起她的手,一步步走下台阶,宫人们老远跟着,提着的灯照亮了宫里的金砖。
走到百花园前,楼音看见几百盏花灯挂在树上,漫天华彩,风流云散,好像又回到了大梁京都的淮河边,那晚焰火绽放,华光熠熠。
“今日被耽搁了,这时候才带你来看花灯,不晚吧?”
楼音没有说话,笑着往百花园里面走去,季翊趋步跟了上去。
百花园里有一条天然的溪流,自护城河而来,流向皇宫后山的山泉里,楼音走了过去,果不其然,看见河里飘满了孔雀花灯。
与那一年她在淮河边放的那个花灯一模一样。
“这么多花灯,我要许多少个愿望?”
季翊靠在树上,鬓间的发丝被晚风吹起。当他脱下冕服,站在林间之时,总还像一个到处欠风流债的少年。
“你许多少个愿望,我都满足你。”
楼音笑着,从河里随手捡起了一盏花灯,说道:“我如今不管是品尝山珍海味,还是游览山川河水,总不能心安理得。”
季翊从身后抱住她,问道:“是因为席沉吗?”
楼音点头。
找不到席沉,即便她坐稳了这江山,也总是亏欠他的。楼音拿着花灯,说道:“愿望便是,让席沉平安归来吧。”
季翊闷身嗯了一声,又陪楼音站了好一会儿才携手回了寝宫。夏日天热,楼音在寝宫的浴池里泡着,宫女们在一旁垂首而立,见到季翊来了,正要行礼,就见季翊做了个噤声的表情,于是全都默默退了出去。
季翊蹲在池边,搅动浴池里的水,楼音睁开了眼睛,懒懒道:“你不是洗过了吗?”
季翊一边脱衣服一边说道:“夏日易出汗,总想多洗几次。”
说着,楼音就看见他下了水,雪白的中衣贴紧了肌肤,勾勒出好看的肌肉线条,楼音眯了眯眼,划着水往后退了退。
“你做什么?”季翊的手从水里拉住了楼音的脚踝,问道。
楼音挣扎了两下,在水里站不稳,于是放弃挣扎,说道:“我有不详的预感。”
“本来我只是想下来与你一同泡澡,但是夫人既然都这么说了……”季翊的手顺着楼音的脚踝往上滑去,一路徜徉至大腿根部,“那为夫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