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和钱甘棠齐齐身,三人一道出了门。
早年间长公主赵沅倡导开办女学已有数年,但自从八年前秦氏一族被诛,长公主也被禁足静缘寺后,事便被搁置,这道男子当权,并有几人真的想看到女子读书识字考功名,后来长肃侯府陆氏势,戚浔便交的几位夫人小姐一,先在洛神湖畔置办了一处女子义学书院。
这处书院多收寒门女学子,先在京城有了名,渐渐地,有檀州、洛州等地的女子前来求学,到了去岁,竟还有江南一带的姑娘慕名前来,如今女子入朝官虽还是艰难,但令女子受教学总是的。
三人沿着回廊朝花厅而去,玉娘边走边道:“初九那日我出城上香,路过了静缘寺,听说了些赵沅之事。”
戚浔和钱甘棠都看着玉娘,玉娘凉道:“有人说赵沅疯了,常记不前事,还有人说赵沅憎恨陛下,竟在静缘寺说些大不敬之言,说什么当初她本能做皇女,若是那般,今日根本有建章一朝,还有人说她在寺里当了女皇帝——”
戚浔默然片刻,“前两日孙菱过来,她也提过,说宫里派了得的人去静缘寺守着,但长公主清醒的时候不多,如今也是可怜人。”
三人神『色』复杂地到了花厅外,一进门,便见两个衣着朴素的女学子,带了满满一箱年礼送来,见着戚浔,二人连忙上前见礼。
箱笼里装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皆是姑娘们的心意,戚浔留二人喝茶说了会儿话,命人装了糕点和压岁钱,待送走她们回正厅,便见几个孩子都跑去了雪地里。
戚浔笑道:“专门留了一处未曾打扫,昨夜落了新雪,正让他们玩闹。”
钱甘棠看了一眼天『色』,“幸而今日天晴,否则晚上还不去灯市。”
正月十五是上元节,但因瑶华之『乱』之故,三家人都心思庆祝,因十五那日过得寻常,十六日才设家宴相聚,天黑后出门游夜市。
因夜游,午间的家宴上陆桢几个便心不在焉,大人们瞧的明,暮『色』初临时便一出了门,三辆马车顺着安政坊长街一路往城西洛神湖而去,刚过御街多时,夜幕便沉沉落了下来,天『色』一暗,整座京城都是一片华灯明灿。
马车到了西市便不得前行,众人下马车,牵的牵,抱的抱,一齐汇入了往洛神湖方向夜游的人『潮』之中。
傅玦一手抱着宁爰,一手牵着戚浔,卫泓则带着宁绥走在前,玉娘和江默两家人跟在后,一行人浩浩『荡』『荡』,漫行在灯宵月夕之间。
“哥哥,那是什么?”
宁绥指着远处高架灯楼之上『色』彩艳丽的灯画,卫泓轻道:“是古时神鸟,你读的《千字文》里,有一句‘龙师火帝,鸟官人皇’,‘鸟官’便是指一个以神鸟司四时的氏族,他们司四时的神鸟,便是长这般模样——”
宁绥尚带稚气的话音落入傅玦戚浔耳中,他二人不由相视一笑,傅玦牵着戚浔的手紧握,行至一半时,傅玦鼻息微,“鸿儿,去给母亲和妹妹买些糖糕来。”
卫泓应了一,宁绥交给戚浔,自往街边铺子行去,不多时,便带回来两包桂花栗子糕,戚浔失笑接过,先喂了宁爰,塞了块给傅玦,待玉娘和钱甘棠了些,才回到傅玦身侧,她吃了一小口,复牵住傅玦。
“爹爹,蔺姝姐姐说,我娘亲幼时一样甜……”
宁爰语软糯,口中糖糕未化,字词含糊不清,傅玦听了笑,“你娘亲幼时可比你还甜,吃不到了还抱——”
戚浔在傅玦指腹掐了一把,傅玦笑意更深,“但爹爹会给娘亲糖糕。”
宁爰眨眼,“爹爹每月每天都给娘亲糖糕吗?”
宁爰稚子之语,却听得傅玦心腔微窒,婚后数年,他戚浔越恩爱,便越少回忆过去,这时他握紧戚浔的手,“有些时日欠下了,爹爹补回来。”
宁爰哪里听得懂,但戚浔心头微热。
越靠近洛神湖,便越是一片金翠耀目之景,雕梁画阁林立,灯楼交映,华光宝炬,洛神湖畔更是笙歌乐舞,锦绣生辉。
眼看着上画舫,卫泓去买了两盏兔儿灯回来,一给宁爰,一给蔺姝,待上了船,傅玦放下宁爰,令嬷嬷照看着小辈们一处玩耍。
月华如水照楼船,大人们各自站在船舷各处,观两侧湖畔上如琼宇般的灯市,傅玦揽着戚浔站在最西侧,用自己的披风她半笼住,一边从怀中掏出适才剩下的栗子糕,因随身带着,刻还温热,“适才未用多少,可还吃吗?”
戚浔忍不住笑出来,“王爷还拿我当孩童不成?”
如说着,戚浔用了一块,栗子糕香软甜糯,入口即化,傅玦见她腮颊微,面上带笑,“做爹爹的,说给儿女的话,总不能不作数。”
戚浔当即想他适才说给爰爰之语,她心腔情热,不由依偎去他怀中,“王爷说话向来作数。”
话音刚落,岸上忽有焰火升空,“啪”的一响,夜空中银霰四散,霎时引得岸上船上喝彩。
玉娘他们簇拥着走上船头,宁绥和宁爰想看却害怕,当先朝戚浔奔来,戚浔两个小娃娃护在身前,帮宁爰捂耳朵,卫泓倒一脸泰然站在傅玦身侧,傅玦便长臂半伸拢住三人,高挺的身量巍峨如山岳。
焰火不断地升空,震耳的炸响中,天穹之上火树银花盛放,月『色』霞光似能寒夜照至永昼。
这是建章十四年,正月十六夜。
冬尽,盼春来早。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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