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站着不动,她还顺手关掉了手电筒。
程凉:“?”
这楼道在这二十分钟里从灯火通明到黑漆麻乌再到现在手电筒开了关关了开,也是挺坎坷的。
他告白失利,脑子里关于刻薄的那根弦开始哐哐变粗都快要压不住。
“你今天在急诊室遇到什么事了吗?”盛夏站着,问他。
语气平和。
程凉没吭声。
他平时就不爱把这些糟心事拿出来说,更不愿意在盛夏面前说。
而且他刚才说了那么一大通,盛夏这重点也是抓得人措手不及。
他不吭声,盛夏也没打算等他回答。
她现在脑子很乱,平时脑子乱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静静,等梳理出来了再把事情解决。
可是今天,脑子乱的同时,她……还有一点生气。
因为程凉说了算了。
她突然就不想静静了。
“我刚才没有把话说完。”她说。
“我小时候台风那次,父母都不在家。”
“我就记得那场台风特别大,有很多被连根拔起的树,我房间卧室的窗户被对面吹飞的花盆砸碎了,当时我就坐在窗户旁边的桌子上。”
“那破了一半的花盆就直接砸到了我头上,我当时就失去意识了。”
盛夏指着自己后脑勺的一块地方,黑暗里其实看不见,程凉就看到盛夏抬手做了个模糊的动作。
“伤得不轻,身上也有些被玻璃划破的伤口,我就一个人晕了半天,醒过来因为害怕又躲到了床底,身上流了很多血。等邻居阿姨想起我,台风都过去了。”
程凉想起手术时,盛夏身上确实有一些细碎的陈旧伤口,当时一助还说是盛夏这人看起来挺乖,没想到小时候也皮过——那些伤口,看起来就很像小时候顽皮被划破的伤口,不深,但是都留了疤。
“那对我来说是挺大一个灾难,所以我是真的很怕台风。”
“你中午看到我在家里大厅里那会,我已经进进出出徘徊了好几次了。”
难怪,她那时候脸上湿漉漉的看起来像是出去了又回来了。
“要不是你。”盛夏停顿半秒,“我可能还得纠结一段时间才敢真正出门。”
“今天在献血点也一样。”
“其实我挺想和大家挤大厅的,本来台风天晚上我就睡不着,人多了还能壮胆。”
“但是你说来六号楼这边有床有值班室,我一点都没有犹豫就跟过来了。”
“哪怕中间还得穿过那么长的走廊,我都没跟你说要不然还是不麻烦了我还是挤大厅算了。”
盛夏平时话不算很多,除非提到她感兴趣的纪录片,要不然很少那么大段大段地说话。
气都不带喘的。
“所以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今天两人之间的气氛怪怪的。
为什么她怪怪的,明明是她最讨厌的台风天,可整个人反而有些亢奋。拿手电筒装鬼吓人这种事,她只对唐采西做过,她不觉得自己和程凉已经那么熟了。
直到程凉说了那番话。
可她刚刚反应过来,程凉就说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
她家祖训就没有算了这一条,她家的人就没有事情都发生了也快摊牌了临了就突然走回头路的说法。
而且,这不是一个人的事。
正直的盛夏在黑暗中胸膛大幅度地起伏了好多下,又开了口。
“我一直叫你程医生,是因为……”她咬着唇。
是因为程凉一开始看起来懒散也不愿意和人深交,她没有办法像叫周弦那样直接改口,后来熟了,也叫习惯了。
而且,总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程凉。
他就是这么一个别别扭扭但是会真心关心病人的医生,他才不是什么出了院就不会去关心病人的人,要不然那天夜宵店那个人,他不会看一眼就想起对方姓什么。
他也不会有机会就控制她的饮食,做的时候理所当然。
那个时候,他就是程医生。
盛夏有很多很多话想说,喷涌而出的情绪,张着嘴胸膛起起伏伏半天,突然颓了。
“算了。”她说。
仿佛忘记上一秒她还因为这两个字气得要死,觉得她家没有这种祖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