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凉:“……”
“我……”程凉大概这辈子都没有那么直白的剖析过自己的感情问题,尤其还是和盛夏父母这样严格意义上来说第一天见面的陌生人,他强迫自己把今天已经累到空白的脑子平静下来,强迫自己好好说话,不要说胡话。
“我一开始只是想考虑一周。”他说,“刚恋爱就来新疆这件事不太容易说得出口,我三年前的性格比现在还要更……难聊一点。”
“人想要开始逃避的时候,会给自己找借口,我给自己找的借口,就是那天半夜送过来的急诊病人,我跟自己说,那病人好了,我就跟盛夏说。”
“结果那个病人一直反复,时间越拖越久,到后来盛夏给我发邮件,我就知道自己大概是不会有那个以后了。”
这一段,是盛夏妈妈刚才说他们能够理解的一段,而这一段,对于程凉来说却只是开始。
“三年前,我不是个喜欢迎难而上的人,遇到困难了,或者觉得不想面对了,我就会跟自己说,大不了就辞职大不了就转行,反正家里又不是养不起,我又不是吃不起饭。”
“就算做个废物,也可以比大多数人过的好。”
程凉一片空白的脑子里,渐渐地有了一条线,他说这些的时候没有看着盛夏父母,他耐耐心心的拉着这条线,让自己能从最真实的角度回答盛夏爸爸的问题。
“但是和盛夏分手后,最难的时候,我也没有想过辞职。”
“这本来真的不是我喜欢的工作,我也没有找到梦想,但是分手之后,我就死磕在手术室里了。”
“半年时间挺久的,我和心理医生聊,我吃药,为了重上手术台我得经过很多考核,那差不多就是重新考一次从业执照的过程,那个过程里,我脑子里一直只有盛夏跟我说,程医生,你要加油这句话。”
分手以后。
他存在的意义就变成了程医生。
分手以后。
他只剩下了你要加油。
“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明白这段感情对我的意义可能要远远超出这只是一段十几天的初恋。”
“从认识盛夏开始,她不知不觉影响我的东西太多了。”
“她变成了拉住我让我鼓起勇气往前走的那个影子,哪怕我清楚的知道这影子是我自己弄没的,但是这样的人,我没有办法放弃。”
“这三年我一直在加油,也一直在试图重新和她联系。”
“我一直很蠢。”
“等弄懂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已经一点回转余地都没有了。”
“这三年,盛夏如果恋爱了,我会祝福。”
“她如果对我不再有感觉了,我会告诉她我确实能够前程似锦,然后放手。”
“但是如果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们之间还没有结束,那我,一定会重新追她的。”
“我爱她,只是我太蠢,分手以后才发现罢了。”
盛夏是他的光,只是那时候太亮了,他被照的只剩下阴暗面;只是他太蠢,等到周围重新恢复一片漆黑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道光是什么。
盛夏爸爸沉默。
盛夏妈妈站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可能是他们听过的,最没有掩饰最直白的告白了。
他们都是从枪林弹雨的战区里出来的,他们看过很多人,很明白一个人说真心话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他们今天专门要和程凉单独见面,图的也是他已经精疲力尽脑子一片空白,所以他们想要知道他的真实想法。
现在知道了,就……
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人家都说自己爱他们女儿了,那么那么爱了。
盛夏爸爸都想祝他们百年好合了。
于是盛夏爸爸问程凉:“你喝酒不?”
程凉:“……我晚上还得值班。”
“夏夏这孩子……”盛夏爸爸砸吧砸吧嘴,“从小就懂事,在完全不理解我们俩为什么要做那么危险的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很知道怎么做才能不给我们拖后腿了。”
“怎么说呢,做父母的真的不希望她那么懂事。但是陪她的时间太少了,等我们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是这样的性格了。”
“夏夏妈妈为了这事哭过很多回,也辞职过,夏夏十四岁的时候吧,台风天把家里窗户砸破了,盛夏受了伤。”
“那时候我们都在国外,联系我们都花了两三天,到后来回国,夏夏都已经出院了。”
“是夏夏让她妈妈重新回去上班的。”
“我们从小就教育她,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这句话她听进去了,所以她问她妈妈,既然是独立的个体,为什么要为了她留在国内照顾她。”
“夏夏说和我们之前的教育不一样,她希望我们一家三口,都可以一直这么独立的活着。可以有牵挂,但是不要互相牵制。”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能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盛夏爸爸的表情全是自豪。
“你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想要介绍给我们的异性,所以我们做父母的想要多问几句,这里面也有我们一直以来对夏夏的愧疚感在。”
“其实很唐突,尤其你辛苦了一整天,做的还是救人的工作。”
“我们不会干涉夏夏的未来,同样也不可能去干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