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澜让她的笑容晃的无言片刻,嗤笑:“哪里好?傻不傻……”
“记得我爱吃的爱用的,为我担心害怕,没人比你护着我了。”
魏澜闻言怔了半晌,才淡淡说:“真是傻子……”
“傻就傻呗。傻不是挺好的,不傻也遇不到你啊。”宁晚心全不在意,越过茶水升腾的袅袅热气,看见魏澜沉着的视线前,不由一怔。
“……怎么了吗?”她踟蹰了一会儿,小心地道:“有麻烦事?跟我有关吗?”
“是我能知道的事情吗?可以的话同我说说呗,我现在也能帮你想办法出主意啦……”
她这一连串问题抛出来,魏澜抬眸看她,瞧她眸色清澈,不由勾了下唇角,点点头说,“有关。”
“啊。啊?有关啊……”宁晚心凑过去,神情带着些许疑惑,“那说说呗。”
魏澜伸指头在她鼻尖上一点,起身走了。
“你长了颗痘。”
宁晚心:“……”怎么烦不死你呢。
她盯着魏澜离开的背影,狐疑地摸摸自己鼻子。
“不会吧?真冒痘痘了?”她翻身下地去寻铜镜。
……
魏澜在内务府坐了没多久,外头有人来找,说是晏清宫鸣鹤殿内的椽子有了裂痕,传管事的过去看一眼。
“晏清宫?”咸福皱眉,“晏清宫不是宴请命妇来着,这时候咱们过去?”
魏澜略一思量,心下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去瞧瞧。”
魏澜已经发话,咸福自没有甚么好说的,收拾一番,陪着往晏清宫去了。
时候也不早,各位命妇已经陆续送出宫去,唯有敬贤公主留宿宫中,暂且安排在晏清宫的鸣鹤殿里。
魏澜被人引着,迈进鸣鹤殿的正殿,抬头看一眼椽子,便明了不是椽子的问题,是他的问题。
他仿佛不曾察觉不对,笑着朝主位上端坐的贵妇行礼。
“给公主请安。”
“魏大人,平身吧。”敬贤公主跟身后伺候的小内监说:“愣着做甚,给魏大人看座。”
魏澜一笑,不甚在意地行礼道:“小人惶恐,公主如有事,差遣小人便是。”
敬贤长公主端起茶盏,淡淡道:“魏大人直率,那本宫便直言不讳了。”
“公主请讲。”魏澜能见她眼中鄙夷,也不见恼。
高门贵妇,向来是瞧不上他们这些宦官阉人,他已然习惯了。
“本宫也没甚重要的事,最多算是想跟大人念叨念叨旧事。”
敬贤公主说:“大人许有耳闻,本宫二八年纪婚配,出宫分府,时下宴席间跟已故的忠义侯夫人相识相知,私交颇深。”
她提到忠义侯夫人,魏澜嘴角的笑意淡下去,在咸福擦过的椅子上坐了。
他心里瞬间想通关键,敬贤公主传他来,是为了宁晚心的事。
“前番本宫说不上话,眼瞧着嘉瑞掉进火坑却无可奈何。”敬贤公主颇有深意地瞥了眼魏澜:“如今却不同了。”
“那孩子是个机敏聪慧能成事的,带着御林军相助陛下,得陛下赏识,恢复了郡主之身,那是她的造化。”
魏澜垂眸饮茶,沉默不言,颇有“火坑”的自觉。
敬贤公主在心里轻哧一声,心道下人就是下人,表面装得再好,骨子里仍是个没规矩的。
“恢复郡主之位是好事,但是既然恢复了身份,体统尊卑,都是要分的。有些事情自然就不那么合适了。”
“比如……呵,这穿用、住所、礼节,是不是都要改呢?啊对了,还有……”
敬贤长公主扶了扶发钗,不经意地笑:“婚事。”
她想的很好,嘉瑞年纪小,没经过人事,自然不晓得其间的好处。等尝过这些滋味,便会通晓自己的苦心。
咸福眸色瞬间冷下来。这敬贤公主说得冠冕堂皇,说白了还不是看姑娘如今得势,想要卖一个好。
魏澜却微微笑了笑。
“魏大人是聪明人,想必无需本宫再多言了吧。”
魏澜看着敬贤长公主身上的绫罗,回想起方才面对宁晚心的时候,忆及的一桩旧事。
十年前他十五岁,先帝登基,自幼侍候的小皇子分府离宫,封燕王。
彼时他尚且年少,为了保住小皇子得罪过不少人,燕王离宫时被人使手段留在了宫内。
失去皇子庇护,又被降格贬成内廷扫洒,魏澜彻底沦为鱼肉。
第一次见到宁晚心,是在盛夏的午后。他因为一些记不清的小事被先皇的一位娘娘处罚,长跪在御花园的碎石路上。
如今想来,当时炎热的暑气,若有似无的意识,汗液浸透的黏腻衣袍,仿佛被利刃厮磨的膝盖,都像蒙了层纱,只有那张稚嫩纯粹,漂亮得难以置信的脸,在魏澜心里留下了印记,一晃儿就是这么多年。
那时候宁晚心不满七岁,还是身份尊贵的小郡主,被养得极好。她不卑不亢,身上却难能可贵地没有一丁点儿郡主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