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梅茜的东海之战(1)(1 / 2)

www.biquxsw.cc,让我留在你身边 !

让我等,我就不离开。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那么,让我留在你身边。

我是金毛狗子梅茜。

在城市里,人们经常会觉得地方真小啊。你看,几年不见的同学,突然在早点摊偶遇,说不定买的还是同一个小区的房子。人们也经常会觉得空间巨大,失去联系的人明明只隔了两条街,却再也没有碰到。

世界那么大,让我遇见你。时间那么长,从未再见你。

我们狗子呢,连一个家都会觉得漫无边际。老爹的衣橱很大,钻了几十遍还是猜不透里面的秘密。沙发很大,丢掉的骨头和小球怎么都扒拉不出来。电视很大,藏着一整片蓝天,还有草原冰山和数不清的人群。

南京十三个城门,几百路公交,无数梧桐树,大得更加没边了。

老爹常常说,即使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也肯定有从未见过的角落,所以在我们狗子眼里,全世界都埋藏着无数宝藏。

就拿我们小区来说,关于宝藏的传说已经在狗子中流传了好几代。最有威望的狗子离开之际,都会对亲密的狗后辈透露一些秘密。

我的小姐妹可卡,曾经帮助一条眉毛全白的西施犬咬烂过牛板筋,于是继承了一个宝藏的秘密。西施犬去世前,慷慨地召唤了她。

据可卡说,那是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西施犬在全家老小的哭声中微微阖着眼。

可卡如约来到窗边。

西施趁亲人们不注意,朝西边点了点头。

可卡想问仔细点,把爪子贴到窗沿,耳朵紧紧贴住玻璃。

可卡听见西施的妈妈在哭,西施的妈妈说:“宝宝,如果你下辈子还是一条小狗,请一定要记住到我们家门口来。不管你到时候多丑,你只要叫一声,我都会认出你来。”

西施轻轻“呜”了一声。

西施妈妈抱住狗子脑袋,眼泪落下来。西施努力伸出舌头,想舔一舔妈妈的手,没有成功,灵魂离开了这个小区。

这是年轻的可卡第一次见到死亡。她觉得一点都不可怕,西施的灵魂像个透明的泡泡,迎着阳光五颜六色地就往上飘去。

当可卡跟我们讲完这个故事,所有狗子都陷入了沉思。

我第一个问她:“牛板筋好不好吃?”

黑背问她:“我怎么没有看到过泡泡?”

边牧在一边哭得稀里哗啦,说真羡慕西施,生得安稳,死得平静。

只有萨摩耶三兄弟抓住了重点,因为宝藏代代相传的故事每条狗都知道,于是他们偷偷往外面撤。

被泰迪军团在门口堵住。他们的领袖泰迪大王斜着眼睛,准备逼问,发现萨摩耶三兄弟太高,斜眼变成了翻白眼。

于是泰迪大王就翻着白眼问:“你们要去哪里?”

萨摩A说:“东边。”

萨摩B说:“南边。”

萨摩C说:“北边。”

泰迪小弟非常了解萨摩耶三兄弟的思维,立刻激动地蹦起来:“报告大王,他们要去西边挖宝藏。”

萨摩兄弟大惊:“你们怎么猜到的!”

黑背跳过来:“就你们鸡贼,上次世界杯赌球你们押了毛里求斯队,结果没有这个队,欠我三块骨头呢,马上过年了,快点还给我。”

一群狗子玩命算账,场面比较混乱。

可卡叹口气,小声跟我说:“梅茜,你是文化狗,知不知道西边是什么意思?”

我假装想了想,努力给她一个渊博的回答,说:“西边有美国和日本,唐和尚去取过经的,西边的人都在吭哧吭哧炸鸡。太阳往哪边掉下去,哪边就是西边。”

可卡说:“西边这么大,找起来恐怕很花时间。”

我说:“这样,这样我们分头回去准备一下。

十来条狗子又扑过来,问:“他妈的什么准备一下,准备一下什么?”

我大喊:“一群没有秩序的狗!怎么不学学人家猫!”

后来想想,猫也没有秩序。

我到家的时候,老爹正在收拾行李。

记得很久以前,老爹出门只带一个塑料袋,里面只有几包烟,和一支笔。

后来他有了背包,背包又换成箱子。箱子的银色外壳磨得灰扑扑,在擦痕上层层贴着标签。

老爹跟我说:“箱子要足够硬,里面的东西才不会被伤害。”

我跟老爹说:“我要做一次冒险,可能很远,可能很长时间,可能回不来了。”

老爹默默点了根烟,说:“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哇哇大哭起来:“那你为什么要走,你不也是个穷逼吗?”

老爹点根烟,坐在地板上摸我的毛。

他说:“梅茜,我要出门工作几天,不会太远,肯定会回来,如果我回不来,也一定会把你接过去,所以不哭了。”

我眼泪汪汪跟老爹说:“那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干粮,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经营的。”

老爹拿出真空包装的肉丸和干粮,对我谆谆叮嘱:“虽然那个姐姐收了我的钱,会每天照顾你,但你自己玩得高兴一点。梅茜你要享受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不出这个小区。”

老爹摸摸我的脑袋站起来,说:“梅茜再见。”

我低头说:“老爹再见。”

我偷偷摸摸跟在后头,钻过带着露珠的草叶子,不让老爹发现。

然后看见在清晨的风里,老爹在打车。

空车过去很多辆,他没有举手,过了好长时间,他终于抬起了手。

一个人打车的时候,要那么艰难才举起手,谁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老爹抬起手,车子停在他身边。

老爹再见。

我蹲在路口,有点同情自己,忍不住想继续哭。

我还没哭出来呢,黑背哭天抢地滚了过来。

黑背说:“梅茜哇,我老爸又找不到了哇。”

黑背老爸最近有点古怪,他自从到了证券公司上班,成天就见不到人。

有次他跟黑背说,接到一个叫作加班的艰巨任务,发生什么都不要奇怪。

从此黑背就得上焦虑症,见不到他老爸的话,他就会想象他老爸趴在办公桌一睡不醒的样子。

为了研究猝死的原因,他开始阅读保健专栏,很难想象一条狗对着报纸念念有词的样子吧?其实他不识字,念的都是“横横竖撇点竖”,碰到笔画捺就读成“反过来撇”。

这样持续半小时,他也感觉知识面没有得到扩展,于是改成看后半夜电视里的主任医师的广告。

黑背后半夜盯着电视机看广告,一个专家卖完了药,就换台看另一个专家卖药。

我记得黑背曾经告诉我,王主任、刘老师相对靠谱,因为他们头发都掉光了,从外貌判断的话十分厉害。

黑背这次告诉我,他老爸晚上没回来,可能要去他办公室找他,反正好像是2路转3路再转好几十路。

黑背谨慎地想了下,又说他老爸公司楼下有个地标,专门卖生煎包,好几个加班的晚上他老爸都会买包子回来分他一个。

黑背说:“梅茜你不要怪我不分给你吃,我老爸很穷的,分给你的话,他就没有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可以分你自己那个啊,黑背又噼里啪啦掉眼泪,哭得直率勇敢:“老爸怎么这么可怜的,辛苦加班只有包子吃……”

他抱头痛哭,浑然忘我。

我一抬头,闻到了花卷上葱油的香味,黑背老爸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拎着一袋吃的在黑背面前晃荡。

黑背老爸说:“我加班太晚没有车了,到现在才回家,你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