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果气鼓鼓地坐在院子里。
小桃子悄悄地蹭了上去,小白果不理它,它就用尾巴扫她的手。
它扫过来,小白果又拍开它。
“你别吵我,我有事呢!”
小桃子很久没见过小白果了,此刻正兴奋着,毛茸茸的尾巴又扫了过来。
小白果不堪其扰,一手抓住了它的尾巴,另一只手按在小桃子头上。
“坏狗子,我按住你。”
小桃子也不挣扎,还哈着舌头跟她装乖。
小白果在它头上摸了一下又一下。
读书是不可能的,她一定要挣扎到最后一秒,就算当个文盲,她也绝不会主动读书。
爸爸说她七岁的秋天送她入学,算算时间,她只有两年不到了。
小白果又忍不住叹气了,“这两年慢点过吧。”
幸福的时间为什么这么短暂呢?
她希望这两年能有四年那么长,能让她多幸福两年。
屋里的人一直没断过,昨天县城里为林永成和齐文致开了表彰大会,他们家也算根正苗红了,上林大队的人各种好奇,林永成就简单地跟他们说了一遍,有人苛刻烈士子女还有遗孀,现在在打击这种行为。
大家听得认真。
林永成又说:“一家人吃一个人肯定是不对。如果是倾尽全家之力供出来的,肯定要回馈一下家里。但也不是为家里当牛做马,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力帮衬家里。比如家里有了出息的后辈,再拉拔一下后辈。目光要放长远一点,一个人有出息改变不了整个家族,要好好培养子孙后代,多培养出几个出息的后辈,才能改变家族的命运。”
林永成跟村民们说这些,也不是没有目的的。
村里有两个女孩在读高中,她们很努力,成绩也很好,但现在停了高考,只能走别的路子。
那两个女孩来白家向他们求助过。
白芨问过她们想不想读卫校,读卫校以后会分配工作。
两个女孩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
现在停了高考,高中生都只能回家种地,就算县城有工厂招人,也轮不到她们这些消息不灵通的。
读卫校是她们最好的出路,家里供她们读书,以后工作了也能帮衬一下家里。
卫校也不是想读就能读的,白芨在医院工作,他们医院每年有推荐名额,白芨这几年还没有推荐过人,她给两个小姑娘送了些资料,让她们先熟悉一下,两个小姑娘都有认真学习,白芨准备明年推荐她俩去卫校。
屋里的情况小白果没有多关注,她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带着小桃子出去放风了。
外面的风有点大,小白果把两只手手揣在兜兜里,但布料太薄,兜兜里并不暖,放了一会还把手放凉了。
她赶紧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小桃子,走,我带你去找林小同。”
小白果可没忘记自己出门那天还遇到过林小同,她要去找他。
一人一狗走上田埂,她左瞄瞄右瞄瞄,找了很久才找到林小同。
他嘴里咬着根野草,跟一个小弟坐在萝卜地里偷懒。
听后身后有动静,林小同回去瞥了她一眼,目光一顿,很快他就僵硬着脸收回了目光。
“今天下午地里没人,那些人都不上工,跑到你家看热闹去了。你不呆在自己家里,跑到地里来干嘛?”
冬天地里也没多少事,都是些轻省的事,工分也挣得少。
林小同也挺好奇的,只是拉不脸去问。
他不是早就说过要和小白果绝交吗?现在让他去问小白果她爸爸的事,他的脸往哪里搁?
小白果蹲在他旁边,“我来找你呀。”
林小同问:“找我干嘛?想吃糖吗?”
小白果摇头,“我家有很多糖。我来告诉你火车是什么样的。”
林小同就想骂人了,这小白果真是个狗东西,她比小桃子还狗,小桃子只是肥得让人眼红,也没她那么气人。
当然了,想骂人是一回事,可他还是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火车是什么样的?他还没见过。
林小同也想矜持一点,假装他一点都不好奇。
“我又不好奇,等我长大了就能坐火车了。”
“长大了也不是想会就能坐的。”小白果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又问:“你真的不好奇?你不好奇我就不说了。”
林小同的小弟林小平和小白果没多少矛盾,他还是个沉不住气的,难怪只有当小弟的份,当不了大哥。
“小同哥不想知道让他别听就好了,我想知道啊。都是一个村的,你就大方点,告诉我呗。”
对上林小平满眼的好奇,小白果又瞄了林小同一眼。
别以为她不知道,林小同也很想知道,他假装看向别处,但眼角一眼在瞥她。
林小同嘴上说着不想听,其实他特别想听,还想让她主动说。
他越想知道,她还偏不说了。
鱼鱼就不要面子了吗?
“不行,我跟你关系不好,我小气。”小白果果断摇头,又瞄向林小同,“我跟林小同关系好,他不想听我就不说了。”
小白果起身带着小桃子就跑了,不给林小同逮住她的机会。
林小同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忍不住骂人了。
你大爷的,咱俩关系不好,你平时怎么没那么听话?
把他的胃口吊起来了,再转身就跑,她到底是不是人?
林小平还幽怨地望着他,“小同哥,你不厚道啊。你跟她关系好,你让她回来好不好?”
“我喊她回来她就会回来?”林小同看了眼林小同这个傻子,“你不知道她是故意的吗?咱们村的小孩,就她最坏了。”
“她才五岁,哪里坏了?”林小平反问。
“五岁就不能坏了?”林小同问。
两个人同时闭嘴了,小白果是要当小霸王的人,能是好人吗?好人坐得稳小霸王的位置吗?
……
坏人小白果带着小桃子溜达了一圈,又回到家里了。
小紫苏放学回来了,姐妹二人有些天见没过了,小白果开心得不行。
“姐姐,咱们屋里有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都是吃的?”
小白果摇头,“不是。”
姐妹二人溜进屋里,小白果让她掀开被子,“里面有惊喜。”
她把蜡笔藏在被子的颜色。
她爱不释手地捧着蜡笔,“妹妹,这是在哪里买的?”
“蓝湖公社的供销社。”
“蓝湖公社在哪里?”
“在蓝县……”小白果说愣了,小紫苏也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是我话多了,要坐火车也太远了,不说了不说了。”
重点不是地址,重点是这套蜡笔的颜色真好看。
说到坐火车,小白果就想起姐妹二人的约定,她答应过姐姐,坐完火车回来要跟姐姐说的。
于是,姐妹二人在屋里叽叽喳喳说了好久好久,说得小紫苏眼睛都亮了。
她从来没有坐过火车,也没有见过火车,以后有机会她一定要坐一次火车。
坐火车的愿望没那么快实现,但是看看火车还是可以的。
林永成和白芨知道小紫苏的小心愿,等放了寒假,他们就把小紫苏带去了县城,想让她看看火车。
林永成和白芨不是偏心的家长的,但白芨心里还是心疼小紫苏更多一点。
小白果今年五岁多了,还很不懂事,小紫苏当年远比她懂事。
仔细想想,从小紫苏当了姐姐之后,就开始变得懂事了,姐姐这重身份既是责任,也是枷锁。
虽然小紫苏不是别人家孩子那种被迫长大,可白芨还是很心疼。
把小紫苏接到县城当夜,白芨一直睡不着。
林永成问:“你有什么心事?”
白芨侧身躺着,在黑夜中睁开了眼睛,“你说我们是不是亏欠小紫苏太多了?”
林永成沉默了。
不光是亏欠小紫苏,他们对两个孩子都有亏欠。
他们家两个孩子跟留守儿童一样呆在上林大队,他们一个月也就回去两次,今年回去的次数就更少了。
他们家明明有条件,两个孩子仍是不能在父母身边长大。
林永成长叹了口气,“你别想太多了,把她们留在乡下是为她们好。”
如果把人带到县城,以后她们是要下乡当知青的,那样更不好。
白芨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永成问:“嗯?还有别的事?”
“你不觉得小紫苏懂事得太早了吗?”
“不早吧?这年头的孩子都懂事得早,家家户户都那么多孩子,除了那些特别受宠的懂事得晚,一般的小孩都这样。”
“咱们家两个孩子明显有区别。”
林永成认真地想了想,过了半分钟才说:“咱家两个孩子是有区别,但不是小紫苏的问题。”
白芨问:“不是孩子的问题,那就是家长的问题了。是我们不合格。”
林永成说:“不,问题在乖宝身上。仔细想想,乖宝也算懂事了,她不会乱跑,也不会闯祸给家里找麻烦。她就是有点没心没肺。也要看跟谁比,比起那些被宠坏的孩子,乖宝就太懂事了。比起小紫苏,那就有点不懂事了。”
所以啊,还是要看跟谁比。
白芨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我钻牛角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