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膀阔腰圆的婆子叉着腰在一边喊道:“排队!排队!人人均有份,莫要哄抢!莫要踩踏!”
可那些个百姓哪里听得进去,生怕来晚了便拿不到粽子了,个个都拼命地往里挤,几个壮汉骂骂咧咧地推搡起来,一时乱成一锅粥。
姜黎被困在里头,出又出不去,眼见着场面愈来愈乱,甚至还被人绊了一脚差点磕到头。
正急得背心冒汗之时,一双手臂倏地从旁边伸了过来,将她牢牢护住。
“阿黎,我带你出去。”
少年宽肩窄腰,个头比旁人高出一大截,明明周遭人声嘈杂,可有他护着,姜黎便感到心安,仿佛这世间再没人能伤到她。
把姜黎带出看棚后,霍珏转过身,细细打量她,问道:“可有哪里弄伤了?”
姜黎笑着摇头,还甩了甩手以示安好:“我好得很呢,方才是因为找不着你了,才有点心慌。”
霍珏默然一顿。
方才竞渡结束,童生们便勾肩搭背地回了书院。
领着童生们出来看龙舟赛的先生寻霍珏说了会话,就耽误了这么片刻的功夫,霍珏再回来时,姜黎已经被困在看棚里出不来了。
霍珏想到方才小姑娘慌慌张张的模样,心像是被什么细细尖尖的东西擦过。
他垂下眼,看着她,认真道:“以后找不着我了,便在原地等着,等着我来找你,我会找到你的。”
我会找到你的。
姜黎呼吸一轻,总觉得霍珏说这话时沉着许多情绪。
与他对望片刻,她细声道了句“好”。
因是节日,今日的桐安城热闹得紧,杨记酒肆也坐满了出来吃酒的人。
把姜黎送回酒肆后,霍珏刚走到药铺的大门,便见沈听从侧门的小巷里走出,面色激动道:“二少爷,大小姐到了!”
客如云客栈。
佟妈妈刚搀着卫媗进屋,一扭头便见薛世子跟着走了进来,显然是有话要与卫媗说。
她不是个没眼力见的人,给卫媗摘下帷帽后,便道:“大姑娘,我去给您打点水过来净脸,顺道去买些好克化的食物给您垫垫肚子。”
说罢,朝薛无问福了福身,走出屋去,细心地阖起门。
门刚一合拢,薛无问便上前搂过卫媗的腰,吊儿郎当地坐上一边的床榻,笑着道:“你与佟妈妈趁我不在国公府,偷跑出府,还不许暗六、暗七跟着。你做这些事,我都没生你气,你这会儿怎地还给我甩脸子看了?”
卫媗从进了客栈便没看他一眼,这会被他一双手臂死死箍在怀里,也不挣扎,别过头冷声道:“我去哪难道还得经过你同意不成?薛无问,你真拿我当你的妾了?”
薛无问笑了下,笑得一双桃花眼水光盈润,含了情一般。
“小没良心的,你扪心自问,我是拿你当妾,还是拿你当祖宗?”
卫媗扭过头看他,入目的是男人温柔的笑与多情的眼。
这男子生了具格外能骗人的皮囊,天生一双勾人的桃花眼,便是不笑,眼里也是温柔的。
一旦噙了笑意望着你,那就像这天地间只钟情于你一人一般,深情到海枯石烂。
盛京多少小娘子被他这具皮囊给骗了。
卫媗抬起拳头砸他胸膛,狠狠道:“你见过谁把自家祖宗囚禁起来的,还派了暗卫盯着,不许她离开半步?”
这一拳头砸下去,男人痛苦地闷哼了声。
卫媗微楞。
她天生体弱,从娘胎里带了病,方才虽用了力,但对薛无问来说,也不过是挠痒痒的劲儿罢了。
哪能把他砸得面露痛色?
卫媗犹疑道:“你是受伤了?还是在演戏?”
薛无问垂下眼,掩住眼底的眸色,而后便捉住卫媗的手,去解他的衣襟。
“你做什么?”卫媗脸颊一红,想抽回手,却挣脱不得。
薛无问拉着她的手将衣襟往下一扯,低声道:“给你看看我是不是在演戏。”
卫媗的动作顿住了,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他胸口。
那里缠着厚厚的白棉布,此时棉布上已经渗出了血液,洇出一片暗红。
“皇上在西郊狩猎,我是锦衣卫指挥使,不受点伤,怎能出来找你?放心,我就往胸口、射了一箭而已,也就病个三两月。”薛无问松开卫媗的手,低下头去亲她的眼,“小荔枝,不是我要囚着你,是你的身份不允许你离开国公府。”
“我知你想念亲人,但这位凭空出现的弟弟究竟是不是卫瑾还未可知。你怎能如此鲁莽地跑出国公府?你可知为了追上你,我跑死了多少匹马?”
男人一脸云淡风轻,但说话间的语气明显比从前要虚弱许多。
卫媗眼眶一红,抬起眼道:“你这个疯子!”
她故意选了皇帝去西郊狩猎的日子离开国公府,为的就是拖住他。可他为了出来,竟然直接往胸口、射了一箭!难怪他这一路上脸色这般难看!
薛无问盯着卫媗发红的眼眶,轻轻一哂:“我都伤成这样了,你可还生我的气?”
“你快将衣裳穿好,”卫媗故意冷下脸,从他身上下来,不去看他的伤口,“我让嬷嬷给你寻个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