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定远侯府请了十数位道士,对外说是替死去的某位姨娘做的法,但实则是那位宣世子亲自请的人,听府里的丫鬟说,宣世子自两个多月前便日日梦魇,无一日能安眠。他坚信自己是中了邪祟,这才请道士上门驱邪。”
何宁说到此,冲何舟递了个眼色,何舟便上前继续道:“属下刚去暗访了几名道士,据那些道士所言,宣世子并未中邪,多半是中了旁人的暗算,譬如迷香之类的,是以才会日日梦魇。”
霍珏眸色晦暗不明,只低低道了声:“梦魇?”
“是,听一名老道士说,宣世子接连几月都梦见了同一名……女子。”
似是察觉到霍珏冷漠的目光转了过来,何舟顿了顿,硬着头皮继续道:
“一开始宣世子笃定那是名女鬼,还曾气急败坏地要那老道士给他揪出那日日入梦来的女鬼。可后来不知怎地,他将所有道士都赶出了侯府,画下了梦中女子的画像,派人去寻那女子。”
何舟说完,便老老实实躬下身。
宣毅画中之人是谁已十分明显,根本不需他明说。
书房一片寂静。
霍珏眯着眼,长指交叠,轻轻摩挲。
良久,才冷着声音道:“年关将近,此时不宜打草惊蛇。先让人打断他一条腿,确保他三个月不能下床。”
何舟、何宁齐声应“是”。
霍珏默了片刻,忽然眸光一转,定在何舟身上,道:“一会出去后,自己去领十下军棍,你可服气?”
何舟心神一凛,低头道:“属下知罪,甘愿领罚。”
出了门,何宁觑了何舟一眼,压低声音道:“主子对你已是手下留情。”
何舟轻轻颔首。
他差点以为主子不会继续留他在身边了,到底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今夜是他护主不力,被周晔拦住时,他认出了这二人,一个是鸿胪寺卿家的大公子,一个是定远侯府的世子。
因怕伤了人,给主子惹来麻烦,与周晔交手时,他瞻前顾后,投鼠忌器,根本没用全力,这才令夫人受了惊。
“你也别怪主子要罚你,原本凭你的身手,十个周晔都拦不住你。”
何宁看着何舟,道:“当初主子分明同我们说过,任何想要伤害夫人与魏姨娘的人,无论神鬼,都当诛。至于旁的,自有他来应对。嗐,你莫要擅做决定,一切都该以主子的话为准。”
在何宁看来,今日就算何舟伤了周晔,主子都能令他毫发无损地回来。
何舟苦笑一声:“我不是怕我受牵连,我只是怕……坏了主子的大事。你说得对,我不该擅做决定,日后我不会再犯了。”
今夜他也算看清楚了,夫人对主子来说,不是一般的重要。他跟在霍珏身边也有些时日了,亲眼见识过他的手段。
今夜主子望着宣毅时,旁人许是看不清,可何舟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主子眼底深处翻滚着的,分明是浓浓的杀意。
第43章
何舟、何宁离去后,霍珏在书房里待了片刻,方才提步回了寝屋。
内室并未燃灯,昏暗无光,只门廊外悬着的两盏灯笼透过楹窗渗了些薄薄的光。
半开的幔帐内,只着一身单薄里衣的小娘子睡得极沉,乌发披散,睡颜恬静。
霍珏站在床边静静看着,待得身上寒气散了些,方才解开外衣上榻。
方才怕是将她累狠了。
往常在榻上,他念着她初尝人事不久,身子又娇,尚且还能收着。可今夜许是察觉到他异样的心绪,小娘子比任何时候都要主动,忍着羞涩,一声又一声地唤他“霍珏”。
唤到最后,嗓子都犯了哑,也将他的理智推到了边缘。
在她身侧躺下,霍珏却舍不得闭眼,长指捏着她一缕发丝,缓缓摩挲,目光一寸寸梭巡她的眉眼,看不够一般。
她这样好。
却不止他一人看到她的好,有时候他真想将她藏起来,不让旁人看到她,也不让旁人觊觎她。
可他知那样她不会快活。
而他这辈子,只想她快活,要她平安顺遂,要她无妄无灾,要她一辈子都只笑着,听她娇娇软软地唤他“霍珏”,听一辈子。
黑暗中,他轻声喃了句“阿黎”。
姜黎自是听不见他的呢喃,呼吸匀长,沉沉睡着,嘴角轻轻勾起,俨然是做了美梦的模样。
霍珏指尖轻触她唇角的小涡,轻柔落下一吻,随后便将她扣入怀里,四肢缠着她的,缓缓阖上眼。
姜黎一夜好眠,醒来时却好一阵腰酸腿软。
桃朱进来内室,瞥见她松散的里衣内,雪白肌肤红痕遍布,忙垂下眼,心中暗自嘀咕着,那滋阴养颜的补汤怕是日日都不能断。
姜黎不知自家丫鬟的小心思,漱洗净面后便问起霍珏来。
桃朱替她挽着发,脆声道:“公子一早便出了门,说是要去一趟京郊,约莫入夜了才能回府。”
霍珏几乎每日都要出门,姜黎已是见怪不怪,用过早膳后,便去东厢院寻卫媗。
再几日便要过年了,这是他们在盛京的第一个年节,自是要认真对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