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1 / 2)

暗二被派去青州了,若不然……

主仆二人各想各的,不一会便来到了药谷。

照例是赵遣前来开门,见到门外站着的薛无问,赵遣生生止住打了一半的哈欠,挑眉道:“世子爷,什么风把您吹过来!”

薛无问不客气地推门而入,笑道:“受人所托,特地过来请圆青大师帮个忙。”

“受人所托?”赵遣往后退一步,将竹门撑到最大,道:“谁还敢差使您这指挥使大人呀?”

薛无问散漫应一声:“你很快就知道了,圆青大师可起了?眼下可方便去拜见他?”

……

一个时辰后,霍珏与赵保英下了马车便径直往大悲楼去。

远远地便瞧见薛无问立在楼外,同看守大悲楼的小沙弥言笑晏晏地说着话。

待得二人走近,小沙弥见朝廷派来的人都到了,忙恭敬道:“住持马上便到,几位施主请稍等片刻。”

小沙弥说圆玄大师马上就到还真不是假话,不到半刻钟的功夫,大相国寺这位德高望重、佛缘深厚的住持缓步前来。

依旧是一身赤色的祖衣,眉心一颗观音痣,手持一串檀木珠。

圆玄慢悠悠抬起眼,正要开口道声“阿弥陀佛”,却在看到立在曦光里的人时,生生顿住了滚至喉头的声音。

那双睿智的擅观天象擅断骨相的眼徐徐扫过霍珏与薛无问的面容。

少倾,这位世人敬仰的大师平静垂眸,道了句:“阿弥陀佛。”

“见过圆玄大师。”赵保英一甩拂尘,笑吟吟上前一步,道:“咱家又来叨扰大师了,还望大师莫要见怪。”

“赵公公言重了。”圆玄知晓这几人是因何事前来,无声转了转手上的佛珠,道:“诸位请随贫僧来。”

话音甫落,便听得一道粗犷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且慢!”

这声音粗粗嘎嘎的,辨识度极高,在场的人几乎一听便知是谁,也就赵保英认不出来。

他抬眼望去,便见一个穿着灰色僧衣,生了张怒目金刚相的和尚快步行来。

只见这位扫地僧似的和尚到了之后,便怒视着赵保英几人,气势汹汹道:

“你们三人便是朝廷派来查案的?不必查了,贫僧直接告诉你们真相!大悲楼那块断裂的闸木乃首辅凌叡派人来弄断的!还有上回秘告药谷之事,也是这位大人的手笔!”

“还请诸位替贫僧问问皇上,他凌叡三番两次寻大相国寺的麻烦,究竟是他自己擅做主张,还是皇上看大相国寺不顺眼了,特地派他来诬告大相国寺的?”

“供奉在大悲楼的灵牌又非第一回显灵,皇帝若是不信,那就别将开国功勋的灵牌供奉在此!”

赵保英听罢这一通怒气冲冲的话,便是最开始不知晓这位大师是谁,眼下也反应过来了。

是那位在药谷里潜心研究医理与佛法,性格极其孤拐的圆青大师。

“这……”赵保英一怔之后,便望向圆玄大师。

圆玄大师是大相国寺的住持,又是成泰帝最为尊重的高僧,这事说到底还是得看圆玄大师是何态度。

圆玄转着檀木珠,与圆青静静对望一眼,很快便垂下眼,声音平静道:“前朝末年,献帝昏庸无能,嗜杀成性。彼时供奉在大悲楼的灵牌曾显灵,若贫僧没有记错,那时供奉在楼里的九面灵牌一夜间齐齐擘裂。”

圆玄说着的是前朝的事,可言下之意,却是再清楚不过。

大周的开国皇帝之所以能顺应天意,登基为帝,可不就是因着前朝皇帝德不配位,这才给了他改朝换代的机会?

那时周元帝可没少拿大悲楼这几面灵牌做文章。

若说眼下卫家先祖的灵牌擘裂是阴谋,那两百年前,前朝那九位功臣的灵牌擘裂是不是也是阴谋?

既如此,建立大周朝的那位皇帝还能称作是天选之子吗?他的后代又真的有资格做龙子凤孙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圆玄大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大悲楼今日定然是上不去的。

赵保英笑了笑,道:“两位大师所言甚是,咱家定会同皇上传达两位大师的意思。”

说罢,他转眸望了望薛无问,道:“咱家瞧着今日倒是不必上大悲楼了,薛大人如何看?”

薛无问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的绣春刀,颔首道:“便依赵公公的。”

几人如何上山来,便又如何下山去。

圆玄望着霍珏与薛无问的背影,淡淡道了声“阿弥陀佛”,接着眸光一转,落在了圆青身上。

“贫僧以为师弟这辈子都不会出药谷了。”

圆青拍了拍僧衣上的草屑,从鼻孔里“哼”一声,道:“我是何性子师兄还不知道?若不是我对师傅发了誓,上回凌叡派人来之时,我早就一把毒药撒过去,将人毒死!”

圆玄轻声一叹:“圆青,汝乃出家之人。”

“出家人又如何?出家人也是人!”圆青想起往事,望着圆玄的目光就像锋利的刀刃,“师兄是否早就忘了自己是个人?当年你明明可以——”

圆青说到此,话音一顿,死死咬住了牙关,静了半晌,方才道:“是我魔怔了。师兄生来就是这大相国寺的住持,怎会有七情六欲?”

说罢,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在他离去后,圆玄转动佛珠的手慢慢停下。

身后古朴的寺钟缓缓敲响,“当——”地一声在静谧的古刹里久久回响。

圆玄闭上眼,仿佛听见了许多年前,卫太傅对他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