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2 / 2)

gu903();霍珏拉过一张木椅,在他面前坐下,单刀直入道:“宣世子犯下了三宗罪。一,私盗火药,炸毁鹿鸣山,故意制造雪崩,致九十六名百姓丧命,并上千名百姓流连失所。”

“二,诱使几城流民汇聚曲梁城,制造骚乱,致使被损害的客栈商铺几十户,无辜丧命者四十有二。”

“三,偷窃船只,企图走水路前往肃州劫囚。此三罪,随便哪一个都是死罪。可若是宣世子愿意同都察院合作,死罪可免。”

宣毅是聪明人,自是听明白霍珏所说的“合作”是什么。

他在兵部任职,又是胡提的未来女婿,算是胡提的亲信之一。眼下父亲在肃州被捉,都察院的人大抵是要他出面指证胡提,乃至胡提后面的凌叡。

整个朝堂,谁不知晓都察院与凌首辅不对付。

可如今他救不了父亲,父亲必然难逃一死。

而他自己便是死罪可免,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他曾经在梦里经历过无数次求死不得的痛苦,死亡对他来说,反倒不是可怕的。

从被关进这屋子开始,他就已经不在乎自个儿的生死。此时此刻,他也只抬着一双阴烈的眼,目光紧紧攫住霍珏的脸。

说来,这人带给他的感觉很熟悉。

声音熟悉,气势熟悉,连方才站在门外背光的身影都极其熟悉。

总让他想起那个在梦里杀了他无数次的那个“督公”,乌黑的拂尘,朱红色的宦官服,阴沉如炼狱般的目光。

可那人分明是个内侍,而眼前这人不是。

宣毅曾派人到宫里去寻一个用黑色拂尘的内侍,却被告知,大周建朝两百年,宫里从来不曾出现过用黑色拂尘的内侍。

只那梦境委实太过真实,真实到他宁肯相信那是所谓的前世今生。

梦里的那位“督公”,捉走他就是为了替那小娘子报仇的。而眼前这位状元郎,如今成了那小娘子的夫君。

有没有可能,眼前这人也曾经同他一样,做过同样离奇的梦?

宣毅同霍珏对视须臾,忽然道:“今日我意外拾到了尊夫人的一件旧物,若是霍大人允我见她一面,亲自将这旧物还与她,我便答应大人方才所提的事。”

霍珏面无波澜地望着宣毅,良久,轻声一笑,道:“既然宣世子不愿意同都察院合作,本官自然不会勉强世子,只好借世子一用。”

宣毅眉心微蹙,还未想明白他话中的“借世子一用”是何意。忽然眼前一花,下颌一阵剧痛,整个下巴便迅速被霍珏狠狠卸下。

霍珏从一个青色瓷瓶里倒出四颗赤红色药丸,往他嘴里轻轻一拍,那几粒药丸便一颗一颗滚入他喉头。

几乎就在霍珏倒出那药丸时,宣毅便面色一变,下意识就要抬手挥开霍珏手上的药丸。

那药与梦里的药一模一样。

此时他仿佛又回到了梦里那间充斥着滴水声的水牢,头疼欲裂,仿佛有无数蛊虫在啃咬着脑髓一般。

“是……你!”宣毅忍着剧痛,一个字一个字艰难道。

霍珏大发慈悲地给他接上下颌,居高临下道:“我知你在拿她试探我,可你根本不配提她。”

宣毅痛得眼冒金星,冷汗汩汩冒出,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咬牙切齿道:“你是那个‘督公’!是你杀的我!”

霍珏微微凝眸,在瞬间便反应过来,方才宣毅因何要试探他。

他不仅梦到了上辈子的阿黎,也梦到了上辈子的霍督公,以及他自己是如何死的。

这也是为何方才他一见着“噬魂”,反应会那般大。

“上辈子你要我吃这药,逼着我忘了她。可是你看,我不仅没忘记她,还将她牢牢记在脑里,连做梦都只梦到她!”宣毅怨恨地盯着霍珏,神色疯癫,“下辈子我依旧会记着她,甚至会先你一步寻到她,让她做我的妻子!”

霍珏的神色并未因着他这话而撼动分毫,只静静地等待“噬魂”里的蛊虫将他的记忆蚕食殆尽。

上辈子,他喂宣毅吃了三颗“噬魂”都没能让他忘了阿黎。直到喂进去第四颗,他才彻底失去记忆,痴傻若三岁小儿。

时辰一点一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宣毅原先充满痛色的清明目光渐渐多了几丝迷离。

脑中充斥着无数碎片似的记忆,那记忆入走马灯似地一帧一帧晃过。

一时母亲去世时,握着他的手要他照顾好父亲。

一时是他喜欢的少女拿着金簪狠狠刺他,同他道:“我此生此世都不会喜欢你。”

一时又是在那间阴森的水牢里,一遍一遍地死,又一遍一遍地活。

宣毅十指用力插入湿漉漉的发丝里,目露痛苦,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目光触及到霍珏那张冷峻的脸,所有的痛楚都化成了滔天的恨意,忍不住恶狠狠道:

“你分明就是个阴间里的魔,一个不能人道的阉人!你以为她会喜欢这样的你?她若是知晓你的真面目,定然会像厌弃我一样厌弃你!”

没多久,宣毅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到得最后,整个屋子阒然无声。

霍珏盯着他那双清澈又迷茫的眼,道:“下辈子,你若是敢出现在她面前,我便敢再毁你一次。”

话落,他弯腰探入宣毅的衣襟,摸出一把巴掌大的小匕首,转身出了屋子。

盛京,定国公府。

寒风萧肃,大雪纷飞。

无双院里的那棵腊梅树已然冒出了细小的花苞,远远望去,竟叫人分不清栖在枝头上的究竟是雪,还是花。

薛无问从大理寺归来,也顾不得换下身上的飞鱼服,径直推开寝屋的门,入了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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