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交给管家去做就是,你且顾好自己身体,莫要操劳。”林如海握着发妻的手,推她在榻上坐定,因见她眉头紧皱,便笑道:“这旨意乃是好事,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差事。你怎的反倒忧愁起来?”
“倒不是为这桩事忧愁。”贾敏其实是想到自己身体,这个月葵水一直没来,她原打算今日告诉林如海,或者请大夫来瞧瞧。只是她病体缠绵已久,经期总是不准,这次也未知是喜事还是坏事。
这旨意一来,她倒不愿此刻同丈夫说了。总该教他专心正事,待过些时日,再看不迟。
“不是为这桩事忧愁,那又是为何?”林如海问道。
贾敏便现成的捡了一桩旁的杂事说起,暂且避过去了。
林如海心神大半都在要给十七皇子做副师傅这件大事上,一时也不曾察觉。
永嗔事前却是一无所知。
他母妃淑妃赵氏,虽然一早知道儿子的授读师傅乃是蔡世远,却也不会同才六岁的儿子说起。这事儿还是景隆帝十六日晚上,宿在怡春宫,亲口告诉淑妃赵氏的。
淑妃不过二十出头,正是容貌妍丽的时候,她又性情淑婉,虽然深得圣宠,却从不恃宠而骄;故而景隆帝格外喜欢她,虽然后宫佳丽无数,一个月里却总要来怡春宫过夜三五日;政事繁忙不得留宿之时,也总抽出空来坐坐。
“朕亲自给永嗔选的师傅,蔡世远是个好的,为人很严谨。”景隆帝也是用心良苦,“永嗔性子太过跳脱,正该有个端方君子教导才好。”
淑妃听皇帝为自己儿子用心,也是心头发暖,含笑道:“臣妾总是信皇上的。”
“这授读师傅的副手,朕私心里想着,那林如海倒也不错,与永嗔也算投缘。况且这林如海朕以后是要有大用处的,有他做半师,永嗔以后也有护持。”景隆帝抚着淑妃那一头青丝,两人依偎在杏黄色绣鸳鸯的锦被下,“再者永嗔也该有书童、侍卫。倒不急于一时就都配齐,你也慢慢留心着,若是永安侯府有合适的,说与朕听……”
这不但是为永嗔着想,也是为她着想,甚至是连她娘家都想到了。
淑妃伏在景隆帝怀中,柔声道:“臣妾这月就召侯府夫人进宫,问问她子侄中可有合适的。”
景隆帝“嗯”了一声,沉吟片刻,道:“永嗔如今也大了……”
淑妃心头一跳。
果然就听景隆帝接着道:“都已经到了进学的年纪,按道理也该住到皇子所去了……”
淑妃心里发酸,哪个做娘的能舍得自己的骨肉小小年纪离了自身。只是她向来懂事,闻言强笑道:“臣妾都明白。当初能让永嗔养在臣妾身边,已经是皇上给了莫大的恩典。从大皇子往下数,十六个皇子哪个不是一落地就离了生母的……”
说着到底舍不得,虽然说着理智该说的话,眼眶里却早已含了泪花。
景隆帝只觉怀中美人娇躯轻颤,低头一看,那长睫毛上已挂了泪珠,连脸色都煞白煞白的,只强自忍着不发出哽咽之声来。他忙笑起来,拍了拍怀中人后背,安抚道:“瞧瞧你,朕还什么都没做,你倒先哭花了一张美人面。”
淑妃白皙的手指扭住景隆帝胸前的衣衫,垂着眼睛撒起娇来,“皇上只管逗人家。招惹得臣妾哭了,倒反说是臣妾小气……”
到了这地步,景隆帝再坚持要求让永嗔搬到皇子所去,就有些不近人情,也太过破坏气氛了。他想了想,便给自己铺了个台阶,“永嗔跟上面几个哥哥年岁也差的多了些。当初上面几个养在皇子所,到底年纪相近,也不孤单……如今这般年纪的,却只有永嗔一个……”又道:“况且,在你这里,朕过来也能教导他;真去了皇子所,只怕旁人降服不了这小魔王。”
帝妃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你一哭我一笑的,就把永嗔搬入皇子所的事儿又往后推了。
永嗔哪里知道他爹娘这么有情趣,他只是第二日到了上书房,见到林如海,有点懵而已。
林如海给他做半师?
那以后去看黛玉,岂不是方便许多?
永嗔想到此处,冲两位师傅露出个过分灿烂的笑容来。
端方君子蔡世远看在眼里,暗想,皇上事前说十七皇子个性跳脱,那倒也是真不是谦辞。
看来要先用上雷霆手段,立立规矩才好。